第97斩1
林家父女一前一后扶灵而出,面色悲戚却平静,二人与由林家、方家五服以内的亲友,组成送葬队伍,护送灵柩往城外走去。
胥姜、曾追、楼云春几人与书塾学生们将队伍送至城外,随后折回书塾帮忙收整打理杂物。学生们没了往日的喧哗,唯余一片
静默。这场殡礼虽从简而办,可前后仍历经大半个月,林红锄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失路孤雁的哀鸣,时时回荡在胥姜耳边。过
后冗长繁杂的礼仪将人砸得晕头转向,却使人忙于安排各个环节的礼仪章程,暂时忘记悲痛。此刻书塾陡然清静下来,才使人
察觉那人的声息、叮嘱、笑容,是真真切切的离开了。有学生忍不住哭了起来,惹起一片呜咽,陆稹站在胥姜身旁,也不住的
抹眼泪。长风呼啸而过,将思念引入碧霄,带给远去之人。忽地,一瓣桃花吹落在墙垣上,胥姜怔怔望了许久,幽叹道:“桃
花开了。”送葬队伍回来时,已近黄昏。学生、亲友们纷纷散了,只留下胥姜、曾追、楼云春几人。吃完饭,林红锄便去守灵
堂,几人也去和林夫人上香磕头。林红锄给三人回礼,起伏间,显得越发伶仃瘦削。胥姜上前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她却反过来
安慰她道:“姐姐放心,我没事的。”胥姜眼眶一热,又听她轻道:“桃园的桃花开得盛,比咱们画的还美。”随后露出一抹
笑容,“从此,母亲年年都能看着了。”“嗯。”胥姜抚了抚她的脸,“以后每年,我们也去看。”林红锄双眸黑亮,点头应
道:“好。”自灵堂出来,几人又与林夫子告别。林夫子将他们送到门外,别的什么都没说,只道:“路上当心。”胥姜走过
半条街,蓦然回首,却见林夫子仍旧立在门前,正盯着门前那盏白色灯笼出神。一家三口挂花灯时的其乐融融犹在眼前,乍然
惊醒,却是人与事俱休,唯剩瘦人与孤灯。曾追反身要回去,却被胥姜拦住。“这些日子已经够嘈杂了,让他们静一静吧。”
父女俩定有许多话要和林夫人说。曾追收回脚步,三人默然离去。过后几日,春雨一场接着一场,丝毫没有停歇的征兆。与潮
湿阴暗的天气相映成趣的,是对放榜翘首以盼的一众文人士子,他们这几日都聚在皇城外的各坊市等待。还有两日。胥姜的集
子已经装帧完,分送去一部分给吴清窗与旦泗,剩下的单独辟出两个架子来摆放。这些日子来买书的人越来越多,几乎都是冲
着这本《蒙学新集》来的。与此同时,继圣书局的笺谱也上架了,并开设了好几场寻春雅集,推售新书和字画,其中便有这笺
谱。应时应景,几场雅集下来,笺谱在文人雅士、深闺淑女流传开来,成为京城最时兴雅物。他们根据不同的草花纸,请名家
抄写不同诗,总共出了六册,六册又归为一套。不出胥姜所料的是,继圣书局果然打了独家独创的旗号,将这套草花笺谱,售
出了二十两的高价。她一册最多也才卖一千文,也就是一两。这么高的价格,除了制作精美外,便是其抄写的字体,皆出自名
家之手。不得不说,继圣书局不愧为京城第一书局,其人脉、财力、名声、地位,让一本笺谱,在他们手里发挥出远超其本身
的价值。当袁烟烟拿着笺谱气鼓鼓上门时,胥姜沉寂大半个月的心绪,才松弛开朗起来。“小姐,别淋雨,当心着凉。”“这
么点路,哪里就淋着了?”胥姜听见声音出门迎接,只见袁烟烟在前头跑,一个丫鬟举着伞在后头追。袁烟烟一见她,快步跑
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胥姐姐。”“今儿下着雨,怎么想起过来了?”“还不是因为这。”袁烟烟抱着一沓册子,拉着胥
姜进门,“咱们里头说。”一进书肆,见书肆里还有人,再定睛一看,又是位年轻儿郎,袁烟烟立即收敛举止,立身站正,往
胥姜身后躲了半个身子。胥姜替她引见到:“他是梁墨,我肆里的帮工。”又冲梁墨介绍道:“这位是袁小姐。”梁墨起身朝
袁烟烟拱手作礼,“见过袁小姐。”袁烟烟点头以作回礼。梁墨见她一副闺阁小姐做派,又与东家有事要说,自知他在此于她
多有不便,就寻了个借口,往街上去了。待人走后,袁烟烟问道:“这便是顶替红锄的那个五千钱?”胥姜捏她的鼻子,笑骂
:“两个促狭鬼,他有名有姓的,做什么给人取歪号?”袁烟烟笑着眨了眨眼。胥姜拉她坐下,又招呼跟进屋的丫鬟也坐,随
后对袁烟烟问道:“有桑茶、紫阳茶,吃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