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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筝的人》丨我希望余生都是你

2019-03-27 10:11  浏览数:2239  来源:donge    

1981年3月,我和爸爸逃离阿富汗。因为在这里,你不能再相信任何人。和我们一同逃离境内的还有十余人,有个年轻的
妇女坐在我们对面,她的丈夫怀抱着婴儿。这辆俄国卡车属于卡林,目前专做偷渡的生意,将人们从阿富汗运到相对安全的巴
基斯坦。我们要先到贾拉拉巴特,再由卡林的堂兄接应,送我们去巴基斯坦,他们与守关卡的俄国和阿富汗士兵建立了一种“
互惠互利”的关系。过了二十分钟,我们到达检查站。有人掀开悬挂在卡车后面的帆布,探进三张脸。一个是卡林,一个阿富
汗士兵,另外的是一个咧嘴而笑的俄国士兵。俄国士兵的眼光落在我们对面的那个年轻妇女身上,说是想与她单独在卡车后面
相处半个钟头。那个妇女和那个婴儿都哭起来,他的丈夫面如死灰。“这是他放我们通过的代价。”卡林说,他不敢正视那丈
夫的眼光。那当头,爸爸站起身,我尝试着阻止他,但并没有用。我想,可能爸爸要死在这里了。但爸爸宁愿死,也不愿意看
到这样龌龊的事情发生,我心思一闪,回到六年前那个冬天,我亲眼见到哈桑受辱,却只担心风筝,这样懦弱的我真的不像爸
爸的亲生儿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听到一声枪响,我简直不敢看。当我睁开眼睛时,看到爸爸仍站着。原来是这个俄国
士兵的上司朝天空开了一枪,那个要射杀爸爸的士兵已经把他的武器收好,立正敬礼。这位俄国军官向我们道歉,挥手让我们
离开。清晨,我们抵达贾拉拉巴特。卡林将我们领进一间平房。我们刚进入那间昏暗且一无所有的房间,卡林就告诉我们上星
期他表哥的卡车坏了,暂时无法送我们去白沙瓦。瞬间,卡林就被爸爸按在墙上,掐住脖子。直到那个年轻的妇女,求他放手
,爸爸才放开卡林。不到两个钟头之前,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的清白,爸爸甘愿吃一颗子弹。而如今,若非同一个女人的
求情,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一个汉子掐死。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地下室还住着一批人,看样子那辆卡车坏了不止一星期了。卡
林保证再过几天卡车就可以修好了。那时我们便可前往白沙瓦,奔上那通往自由和安全的旅途。接下来那个星期,我们和三十
几个难民住在地下室,与老鼠作伴。后来,卡林说没有卡车了,只有一辆油罐车,或许能装下我们所有人。油罐车内让人窒息
,唯一的空气来自于一根吸管,你想哭喊,但没有任何力气。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我觉得我会死在这样的地方。接着,爸爸卷
起我的衣袖,爸爸送我的手表在黑暗中发光。慢慢地,我开始恢复对周围的知觉。“想着一些美好的事情。”爸爸在我耳边说
。我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是:一片开阔的草地,上面有繁花满枝头的桑椹树。哈桑和我坐在浅及脚踝的野草上,我拉着线,卷
轴在哈桑长满老茧的手里滚动,我们的眼睛望着天空中的风筝。我们什么都没说,因为什么都不用说。和风拂过草丛,我们的
影子在波动的草丛上跳舞。草地那端,越过那低矮的砖墙,某个地方传来谈话声、笑声,和泉水的潺潺声。墙那边有人喊我们
的名字,说到时间喝茶吃点心了。终于,我们到达巴基斯坦,爬出油罐车的那一刻,我大口呼吸,为空气感恩,为光芒感恩,
为仍活着感恩。我看着爸爸,突然感到难过,在他打造、谋划、奋斗、烦恼、梦想了一切之后,他的生命只剩下这么点东西:
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和两个手提箱。美国的生活对于我来说是新生,对爸爸来说却是噩梦。交通的浓雾刺痛他的眼睛,汽车的声
响害他头痛,花粉也让他咳嗽。水果永远不够甜,水永远不够干净,他怀念树林和原野,怀念故乡每一个认识他的人。在这里
,他不愿意学口语,因为买水果的时候被查身份证而大发雷霆,差点被送去警察局。他不愿领救济金,觉得这损害了他的尊严
。我们到美国已经一年半了,爸爸仍在适应期。爸爸在加油站找了一份工作,每周六天,每天轮班十二小时,爸爸给汽车加油
、收银、换油、擦洗挡风玻璃,他的双眼因为疲累而流泪。1983年那个夏天,我高中毕业。爸爸穿着他唯一的一套棕色西
装,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很骄傲,阿米尔。”他说。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闪亮,那样的眼光望着我,让我很高兴。那晚,
爸爸带我去吃大餐,又带我去酒吧。他和不认识的人分享他的快乐,请他们喝酒,就好像以前的他一样。从酒吧出来,我开着
爸爸那辆土黄色的旧别克世纪轿车回家。爸爸在路上睡着了,鼾声如气钻。但我在停车的时候,他醒过来,嘶哑的嗓音说:“
继续开,到街道那边去。”我看到路边停着一辆旧款福特,“你上大学需要一辆车。”爸爸说。我的眼泪流下来,我感激爸爸
为我做的一切。高中毕业后,我本打算工作补贴家用,但爸爸不同意。于是我大学主修英文写作,我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位出色
的作家,爸爸不赞同,但也没反对。我知道我的放纵是他的溃疡、黑指甲和酸痛的手腕换来的,但这一次我想坚定我的选择。
夏天,爸爸卖掉他的别克,买了一辆破旧的大众巴士。我们用他来进货,每周六我们去收购二手货,周日去跳蚤市场,租个档
位,加点微薄的利润把东西卖出去。这个跳蚤市场有很多阿富汗人,还有很多是故乡的熟人。某个周日,爸爸在市场见到一位
故知,将军塔赫里,原来在国防部上班。爸爸很骄傲地说我以后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作家,我大一在学校门门功课都得优。然
后,我遇见了将军的女儿,她是个身材苗条的美人,天鹅绒般的黑发,眉毛又黑又浓,笔挺的鼻子很优雅,她那长长睫毛下面
胡桃色的眼睛跟我对望了一会儿,移开了视线。将军跟我们介绍:“我的女儿,亲爱的索拉雅。”我们礼貌的点点头,然后道
别。索拉雅,这个名字从此住在了我的心里。我装作不经意的跟爸爸打听关于她的事。“我所听到的是她有过一个男人,而且
事情……不是太好。”他神情严肃地说,“我听说她是个淑女,工作卖力,待人也不错。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媒人敲响将军
的家门。”以后的每个周末,我都会找各种借口接近索拉雅,她很欣赏我的文章,而且她母亲非常讨好我,因为在阿富汗人眼
中,像索拉雅这样有过传闻的女子总是处于不利地位。在我为索拉雅魂牵梦萦的时候,爸爸病倒了。是积劳成疾的肺癌,但爸
爸不愿接受化疗。他忍受着疾病带来的疼痛,依然每周去跳蚤市场,直到他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爸爸被送进医院时,只
瘦的剩下皮包骨了,果然,癌症已经转移到了脑部。爸爸住院期间,很多熟人来探望,包括塔赫里将军一家。当然,索拉雅也
来了,这对我意味着一切。隔了两天,爸爸因放弃治疗而出院。那晚,爸爸答应帮我向塔赫里将军提亲。第二天,爸爸穿上那
件在我毕业典礼时穿过的棕色西装,但他消瘦得太厉害,那衣服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我将他送到将军家,然后心神不宁的等
着消息,直到中午,才接到爸爸的电话,说将军同意了,不过索拉雅想先跟我谈谈。我接到索拉雅的电话,她说我有必要知道
她以前的事情,在她十八岁的时候,跟一个阿富汗人私奔了,他们同居了一个月,所有人对她议论纷纷,直到她爸爸逼她回家
,她现在很感激爸爸当时这样做,不久后他们就搬来了美国。我不能否认听到索拉雅和男人上床后很介意,但这都不能改变我
要娶她的决心。一时间我又有点嫉妒她,她可以坦诚地说出秘密,我却只能将哈桑的故事深埋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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