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小路
着我走了无数遍,一走就是几十年。走着走着,我从少不更事的儿童逐渐成长为大人,母亲也走过了人生的春夏与金秋。路也
从黄土漫天、坑坑洼洼,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渐渐地变成了沙石路、水泥路、柏油路。小时候,母亲带着我以步行为主
。后来,母亲骑自行车驮着我。中学阶段,我学会了骑摩托车,就经常在周末带着母亲。再后来,我开着父亲的小轿车拉着母
亲。舅爷舅婆去世后,母亲便很少“回娘家”了。前几年,舅舅也走了,那条熟悉的路渐行渐远,一年也走不了几次。母亲“
回娘家”总是不空手,大包小包地带,有时是刚出锅的蒸馍,有时是自己亲手用新扯的布缝制的衣服或纳的布鞋,有时是新炒
的肉臊子、新酿的醋、新压的花肉……吃穿用行等能想到的,母亲基本上都会带着;在她心里,有报不完的父母恩,割舍不下
的亲情。有一天傍晚,我刚放学回家,母亲便催促我骑摩托车带她“回娘家”。出发时,母亲把一大袋刚蒸的包子绑在车子后
座货架上,到达后才发现包子遗了一路,急得屋门都未进,就与我又骑着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沿着来时路捡了半
晚上。那条乡间小路,曾经坎坷难行,像极了母亲的前半生。母亲家境贫寒,兄弟姐妹四人,为了分担家庭重担,母亲只读到
小学二年级就被迫辍学,每天割草剜菜、担水砍柴、烧火做饭、忙里忙外。那时在生产队里,母亲也挣工分,处处争先恐后。
母亲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能识文断字,喜欢读书看报,也喜欢听秦腔。家乡是秦腔“戏窝窝”,一年四季戏曲演出不断,母
亲乐此不疲地看了一场又一场,把戏曲的唱词都能“倒背如流”。古人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母亲戏看得多
了,甚至可以“出口成章”。舅爷舅婆的悼文,母亲用七言古体一气呵成,读来押韵,令人叹服。苦难不光能磨炼人的意志,
也能带给人意外的收获。也许是小时候什么都干的缘故,长大后的母亲“练就一身本事”。厨艺无师自通,且声名远播。在上
世纪八九十年代,服务队还没有流行,农村红白喜事全靠邻里帮忙,母亲经常被请去当主厨,一干就是几十席,每席十几道菜
还不重样,色香味俱佳。乡亲们对母亲的厨艺交口称赞,等帮忙执劳结束,主家往往会登门酬谢,母亲总是推让不收,说乡里
乡亲的,举手之劳而已。走正路,是母亲的言传身教,她笃信读书能改变命运,用行动传承耕读家风。种了一辈子庄稼,把子
女都供出来了。上大学之前,我一直在故乡学习生活,路的这头是我,那头是母亲。寒来暑往,风雨无阻,我急行在乡间小路
上。从学校归家时,母亲总是做好一桌饭菜;无数个夜晚,无论我什么时候睁眼,母亲总是在灯下缝缝补补;无数个清晨,无
论我什么时候出门,母亲总是在洒扫庭除或烧水做饭。忘不了,无数次归家时的欣喜,辞家时的怅然,特别是蓦然回首时母亲
倚门而立挥手告别的身影。如今,故乡的路又宽又平,交通四通八达。但我却时常想起乡间小路上走过的青葱岁月,多想再在
那段熟悉的乡间小路上走一走、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