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
手不见五指程度的黝暗。 当然,由于店已打烊了,我直接朝正房的入口走去。但是,很不巧,屋檐下的夜灯也没亮着,即使
再怎么习惯了黑暗,被来历不明的黝黑空气包裹着全身的我,不仅跌了一次,还跌了两次、三次。 脚被黑暗绊倒了。 眼看
着要跌第四次的时候,我的指头终于碰到了玄关的拉门,砰地发出极大的声音。 我重新站稳了以后,尝试着打开拉门,当然
是锁着的。我一面叫唤朋友的名字,敲着门。 里面有了动静。但有动静的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而是哀叫着的金华猫。喵喵
地叫着的猫,从里面咯吱咯吱地抓着拉门。 没人在家。从学生时代开始,京极堂就是个只要猫打个呵欠就会醒来睡眠很浅的
男人,加上他简直是与夜游无缘的木头人。 在神社! 我不知为什么地很确信。转身再度投身在看也看不见的暗黑当中。
只能凭记忆地横穿过点的前面,跑向有神社的森林。 夜难道就如此的黝暗吗?比较上,算是生长在都市的我,从未经验过这
种程度的黝黑。沙沙沙的森林极为嘈杂。在暗黑当中,树木明显地活着。我突然涌现恐怖的心情。 所谓黑暗—— 是如此恐
怖的东西吗? 只不过,失去亮光,世界就呈现如此迥异的景象吗?在如此令人害怕的世界,我们闭起眼睛、若无其事悠哉地
度日吗? 右脚激烈的疼痛,告示了我凸起的人工道路的存在。反射地向前扑到的我,两手趴在想来是连接着神社的石头阶梯
。我成为四字形状,抬头向上望。 暗夜切割成四个角。 为了认识那个圈围着非现实的黄泉的入口是“鸟居”(译注:立在
神社的参拜道入口,表示神域的一种门),我费了一些时间。 被切割的风景。鸟居那威严的侧影,呈现四角形地装饰了微明
。 神社——武藏晴明社。 我跑了上去。 染着晴明桔梗的两座灯笼,是为了给子漆黑的世界色彩所必要的装置。 驱魔之
星。 京极堂的那盏灯笼。 这个神社应该没有事务所的。那么,那家伙是去“拜殿”吗? 从门的木条格子泻出橙色的光亮
。我鞋也没脱的一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站在平常决不会站的,捐香油钱箱的内侧窥视里面。 神主上了祭坛,在灯光的照耀
之下,枕着手肘躺在那里。 “喂,京极堂,是我,关口!” 我叫喊着,咚咚地敲门。 京极堂以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望向这
一边,也不起身地说道: “这个笨蛋!你以为现在几点?再说一次,你理解这儿是哪里吗?在应该是神圣且寂静的镇上守护
森林里的值得感谢崇高的神社的拜殿中,你在这种不符合常识的时间来访,而且不仅穿着鞋子上来,还提高声音敲门等,我只
能说,这种作为只有令人讨厌的人才做得出来!” “什么嘛,你自己还不是一副不敬不逊的态度!哪一个世界有这种躺在神
体前的没常识神主?遭受惩罚的是你自己吧!” “笨蛋!信仰并非形式。对我来说,这种姿势是十二万分的神圣且虔敬的表
现。不管是盘腿坐禅,还是端坐,但如果肚里想的是不敬的事也算亵渎,即使倒立着、只穿着一条兜档布,只要有信仰,就应
该认为是好的。第一,所谓形式和样式这种约定俗成的事情,只限于在通用的范围内才有效。在普通的神社,如果拜神时,用
手掌拍四次可能会被认为很愚蠢,但是,在出云大社和宇佐神宫,拍四次掌是理所当然。呀,拍掌这回事当然是敬意的表现,
但是如果在佛坛前拍手,就会让人皱眉头。我在这里这么做,是无所谓的。” “很可惜,我没有听你诡辩的闲工夫。” 我
将捐香油箱置于身后真是糟透了。看来已经是在跟神直接交谈似的。 “有事拜托,开门!” “蠢货!我能让既不是祖神的
子孙、也不是神官的人进来吗?” 神社在回答。简直就像在听神谕似的。 “那么你出来。” “我拒绝!” 和我那微带
鼻音无趣的声音相较,京极堂那有精神的声音,显得更加响亮。 “如果是久远寺的事件,那已经结束了。我可不愿再插手了
。” “结束?” 心地很坏的神谕咒骂似的如此地告白。 “京极堂……你……已知道真相了?” “真相?没那么不自量
力!我只是察觉了而已。这个事件简直就像瞎子摸象般,问了摸过象的每一个人,因为想掌握整体,所以花费了时间。不过,
当察觉了“啊,那是象”的时候,事情就结束了。关口,你们其实看见象了,只是没时间察觉而已。演滑稽剧也要有个限度。
” “你说我看见什么了?连你也和那个榎木津一样瞧不起我吗?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或者你们认为我疯了……” “你差不
多该觉醒了!” 本来应该睡着的京极堂,不知何时靠近了门边。由于在意想不到之处听到声音,我动摇了。 “看来,你说
不定真的疯了唷!” “啊,我疯了。如果你和榎木津都是正常的话,我简直就是个疯子!我不在意这种事,如果你是神主,
那就听听正觉得困惑的人说话吧!” “神主不是牧师。” “一样的!” 我不等他发问,就叨絮地说起关于原泽伍一、泽
田时藏、富子夫妇,和梅本常子的事、木场的动向,然后,凉子的久远寺家…… 门内的友人不知到底有没有在听,连他在或
不在我都感觉不出来了。我一沉默,简直就像存在于世界的只有我一人似的。寂静悄然而至。有如被黑暗抓住脖子似的,那是
一种胁迫似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