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行短记四
,不像湖。还有,它的四面都是山,可是山——特别是紧靠湖岸的——都不很秀,都没有多少树木。这样,眼睛看到湖的彼岸
,接着就是些平平的山坡了;湖的气势立即消散,不能使人凝眸伫视——它不成为景!
湖上的渔帆也不多。
喜洲镇却是个奇迹。我想不起,在国内什么偏僻的地方,见过这么体面的市镇,远远的就看见几所楼房,孤立在镇外,看样子
必是一所大学校。我心中暗喜;到喜洲来,原为访在华中大学的朋友们;假若华中大学有这么阔气的楼房,我与查先生便可以
舒舒服服的过几天了。及仔细一打听,才知道那是五台中学,地方上士绅捐资建筑的,花费了一百多万,学校正对着五台高峰
,故以五台名。
一百多万,是的,这里的确有出一百万的能力。看,镇外的牌坊,高大,美丽,通体是大理石的,而且不止一座呀!
进到镇里,彷佛是到了英国的剑桥,街旁到处流着活水:一出门,便可以洗菜洗衣,而污浊立刻随流而逝。街道很整齐,商店
很多。有图书馆,馆前立着大理石的牌坊,字是贴金的1有警察局。有像王宫似的深宅大院,都是雕梁画栋。有许多祠堂,也
都金碧辉煌。
不到一里,便是洱海。不到五六里便是高山。山水之间有这样的一个镇市,真是世外桃源啊!
华中大学却在文庙和一所祠堂里。房屋又不够用,有的课堂只像卖香烟的小棚子。足以傲人的是学校有电灯。校车停驶,即利
用车中的马达磨电。据说,当电灯初放光明的时节,乡人们“不远千里而来”“观光”。用不着细说,学校中一切的设备,都
可以拿这样的电灯作象征——设尽办法,克服困难。
教师们都分住在镇内,生活虽苦,却有好房子住。至不济,还可以租住阔人们的祠堂——即连壁上都嵌着大理石的祠堂。
四年前,我离家南下,到武汉便住在华中大学。隔别三载,朋友们却又在喜洲相见,是多么快活的事呀!住了四天,天天有人
请吃鱼:洱海的鱼拿到市上还欢跳着。“留神破产呀!”客人发出警告。可是主人们说:“谁能想到你会来呢?!破产也要痛
快一下呀!”
我给学生们讲演了三个晚上,查先生讲了一次。五台中学也约去讲演,我很怕小学生们不懂我的言语,因为学生们里有的是讲
民家话的。民家话属于哪一语言系统,预言家们还正在讨论中。在大理城中,人们讲官话,城外便要说民家话了。到城里作事
和卖东西的,多数的人只能以官话讲价钱,和说眼前的东西的名称,其余的便说不上来了。所谓“民家”者,对官家军人而言
,大概在明代南征的时候,官吏与军人被称为官家与军家,而原来的居民便成了民家。
民家人是谁?民家语是属于哪一系统?都有人正在研究。民家人的风俗,神话,历史,也都有研究的价值。云南是学术研究的
宝地,人文而外,就单以植物而言,也是兼有温带与寒带的花木啊。
游了一回洱海,可惜不是月夜。湖边有不少稻田,也有小小的村落。阔人们子啊海中建起别墅别有天地。这些人是不是发国难
财的,就不得而知了。
也游了一次山,山上到处响着溪水,东一个西一个的好多水磨。水比山还好看!苍山的积雪化为清溪,水浅绿,随处在石块左
右,翻起白花,水的声色,有点像瑞士的。
山上的罗刹阁。菩萨化为老人,降伏了恶魔罗刹父子,亚于宝塔之下、这类的传说,显然是佛教与本土的神话混合而成的。经
过分析,也许能找出原来的宗教信仰,与佛教输入的情形。
此地,妇女们似乎比男人更能干。在田里下力的是妇女,在场上卖东西的是妇女,在路上担负粮柴的也是妇女。妇女,据说,
可以养着丈夫,而丈夫可以在家中安闲的享福。
妇女的装束略同汉人,但喜戴些零七八碎的小装饰。很穷的小姑娘老太婆,尽管衣裙破旧,也戴着手镯。草帽上必缀上两根红
绿的绸带。她们多数是大足,但鞋尖极长极瘦,鞋后跟钉着一块花布,表示出也近乎缠足的意思。
听说她们很会唱歌,但是我没有听见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