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就在两辆车从天桥下通过，雪之下往前迈
进三步的瞬间，我停下了脚步。
这不是为了思考，而是为了下决心。“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和你扯上关系..….
“哈？”
雪之下停下脚步，猛地扭头看向我。表情中充满惊讶，半
张着的嘴巴，仿佛在诉说内心的迷惑。
“因为社团活动结束后，我们再也没有交集了，除此之外，
我找不到其他能把你叫出来的借口。”
“为什么要这么做……”
雪之下呆站在天桥中间，侧脸被远处的车灯照亮。耀眼的
灯光中，她正轻轻地咬着嘴唇。
“我们不是约定过吗？拜托了，你答应我会实现的。”
颤抖的声音充满责备，眼睛懊悔般垂下。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就知道她会是这种表情。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再给其他任何人
添麻烦。于是，我继续说道：“这也算是其中的一环吧。”
雪之下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默默地将头侧向一边。天桥的
橘色路灯如同那天的夕阳般，刺得我眯细了眼睛。
“她说，想要有你在的平凡的放学后的时光。”
听我传达完她的话语，雪之下陷入了沉默，随后双眼湿润
地将脸背了过去。
“如果是这样，那你没必要做这些啊。”
“怎么可能？虽然我们算是朋友、熟人、认识的人或者同
级生，但我不确定能否维持好这份关系。”
“也许你不能……但我可以，我一定可以处理好……所以，
没事的。”
雪之下像是要结束这个话题，又像是与过去告别般，继续
往前走去。
她的逞强看起来有些可爱，我不由得露出嘲讽般的笑容。
触碰到的温度‘切实地传达着那份憧感“我就直说了吧！我们两个都不太会交流，而且性格执拗。
说得难听点，就是不会与人交往，今后也不可能有多大转变。
如果拉开一段距离，别说维持，绝对会越离越远，所以.……
我跟在雪之下几步远的后方往前走着。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欲伸出手，却在半空中停住。
我也知道，如果要继续谈话，只要叫住她就行。实在不
行，边走边聊也未尝不可。但是，我也没有理由伸手去触碰。
不，我有一个理由。
一个不可退让的理由。
“一旦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我暗自告诉自己，朝前方伸出手
我单手推着自行车，姿势十分狼狈，而且手心一直冒汗，
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力道。
但我还是拽住了雪之下的袖口。
我一把握住了她那纤细的手腕。
雪之下吓得后背一颤，惊讶地来回扫视着自己的手和我的
脸。
我迅速踢下直行车的撑脚，单手停好车子，仿佛只要一松
手，她就会像怕生的猫一般迅速逃走。
“说这种话，我也觉得很难为情，尴尬到想死，但是……”
我没能再说下去，随之而来的唯有长长的叹息声。
雪之下害羞似的扭捏着身子，好像在反抗一般想要脱离我
的手。那副样子，如同一只不想让肉球沾到水的猫咪般。虽然
很想松手，但我想坚持到把话说完。
“负责什么的完全不足以表达，那不是一种义务感，我想
对你负责，或者说，希望你能给我负责的机会……”
说着说着，一股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我下意识地放松了手里的力道。我也觉得说这种话的自己十分恶心。抓着雪之下
手腕的手轻轻松开，无力地垂落。
但是，雪之下没有逃跑，依然站在原地。轻轻理了理袖
口，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方才被我抓住的位置。虽然没有眼神
对视，但她至少表现出了继续交谈的意愿。
我安下心来，缓缓开口：“或许你并不希望这样……但我
想继续和你保持关系。这不是义务，只是意愿的问题。所以，
请给我扭曲你人生的权利吧。”
途中，我数次想合上嘴，却总是下意识地吸气，反复地轻
叹着气。为避免犯错，每一句话都花费了很长时间去组织。
纵，而且手心一露
雪之下没有插话，只是盯着自己的袖口。
沉默将彼此笼罩，耳边唯有车辆飞驰而过以及寒风拂过的
声音。
“扭曲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表达什么？”雪之下问完，朝
我偷偷瞟了一眼。
为避免再次沉默，我开始滔滔不绝地述说起来。
“因为我没有足以改变别人人生的影响力。或许，我们今
后会按部就班地升学、工作，像模像样地活着。可一旦双方产
生交集，就会不断地干涉彼此的轨迹……所以，人生也会轻微
扭曲。”
听到我蹩脚的结论，雪之下微微笑了笑，但当中透着些许
悲伤。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人生早就扭曲了。”
曲。”
“我也觉得相遇、交流、相知、相离……每次都会带来扭
“你原本就扭曲了吧……虽然我也一样。”
雪之下半开玩笑半自嘲地说完，我们都笑了起来。
在旁人看来，过于别扭的我和过度直接的她或许都过着扣
曲的生活。虽然我们的人生轨迹存在天壤之别，但唯独扭曲这
点十分契合。每次接触、碰撞的时候，都会一点点变形，而且
变到已经无法再复原。
“今后还会继续扭曲，但既然要扭曲别人的人生，自然要
付出一定的代价。”
明知道这些话毫无价值。
“我可没什么财产，能交出来的也只有时间、情感、未来、
人生这种模糊的东西。”
明知道这种约定根本毫无意义。
“我的人生毫无精彩可言，今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
是，既然你干涉了我的人生，那我也要干涉你的才算公平。”
但我还是小心地组织着言语，把内心的想法一点点挖掘出
来。即便知道有些东西无法传达，我还是要说。
“我什么都愿意做，让你的人生和我有关吧。”
雪之下微微张开嘴巴，刚想说什么，又连着气息一同吞了
下去，然后瞪着我，以颤抖的声音，艰难地挤出了几句话。
“这根本就不对等，我的将来和志愿并没有多少价值……
但你可以更……”
湿润的眼眸垂下，话语在这一刻中断。我尽量假装妄自尊
大地吊起一侧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那你可以放心，我的人生目前没有多少价值，加上我不
受欢迎，今后也不可能有多大起伏，基本就是最低价值了。这
样反倒能保本，现在入手最合算哟。”
“这不是欺诈的套路吗？好低劣的游说手段。”
我们的眼睛都含着泪光，微笑看着彼此。雪之下往前迈进
一步，轻捶我的胸口，用含泪的眼眸瞪着我。“为什么要说这种无聊又犯傻的话？明明还有其他话可以
说啊！”
“我怎么说得出口……真的说不出口。”
我难为情地笑了笑，脸部变得扭曲。
一句话怎么足够。
就算耗尽所有的真心话、客套话、玩笑话、套路话，都不
足以传达。
这份感情没有那么单纯，当中确实包含一句话就足以传达
的感情，但将其塞进一个框架里，只会变成谎言。
所以，只有通过不断地诉说，拼命地玩弄歪理，集齐理
由、环境、状况各种条件，排除借口，击溃护墙，封死退路，
才能抵达今天这一步。
这样她不可能会懂，但不重要，即便无法传达，也无所
谓。我只是想告诉她而已。
雪之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苦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犹
豫地开口：“我大概是个非常麻烦的人吧！”
“我知道。”
“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现在不也是。”
“我顽固，也不可爱。”
“嗯，算是吧。”
“这个你好歹否定一下啊。”
“太为难我了。”
“我太依赖你了，感觉自己越来越没用。”
“那只要我变得没用一点就行，只要我们都没用，那就不
存在没用的人了。”
“还有……“可以哟。”
我打断了雪之下还未说出口的话语。
“不管多麻烦我都不在乎，多大问题我都不怕，那样反倒
正合我意。”
“什么啊？听完一点也不开心。”
雪之下低下头，再次轻敲我的胸口。
“好痛……”
其实一点都不痛，但我还是配合地叫了一声。雪之下不满
地喊起嘴。
“还有其他的话没说吧。”
“虽然你性格执拗，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有时候也会让
人觉得火大，但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自己也半斤八两。虽
然会抱怨，但基本都会顺着你吧。”
我话音落下的瞬间，雪之下默默地敲了敲我的胸口。
我心甘情愿地接受着，轻轻抓住她纤细的手。
要是还能想出别的话就好了。但很遗憾，我只能说出这些
要是有更简单的话语就好了。
要是这份感情更单纯点就好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恋慕、思慕，或许不会这么让人不安，也
不会害怕再也触手不及。
“虽然扭曲人生的资本存在不足，但我会全部做到的。不
需要的就扔掉，麻烦的就忘掉，我会默默地做到，你不回应
我，也没关系。”
雪之下抽噎着点点头。
“我一定要回应。”
雪之下将额头靠在我的肩口。“把你的人生，交给我吧。”
“好重……”
我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雪之下抗议似的再次用额头轻撞
我的肩膀。
“我不知道其他表达方式啊，这也是没办法嘛……”
她像猫咪一样，用额头蹭着我的肩膀，像小猫一样，抓着
我的衣襟。
那份用言语无法准确传达的情感，一定通过触碰到的热
量，切实地传达给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