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的菜市场，总裹着一层湿漉漉的晨光。
最先醒的是水产摊。玻璃缸里的鲫鱼尾巴一甩，溅起的水花落在青石板上，映出小小的水痕。穿胶鞋的老板正用网兜捞虾，竹
筐里的河蟹吐着泡泡，把“咔嗒咔嗒”的声响混进此起彼伏的吆喝里。
往前走，是堆成小山的蔬菜。带泥的胡萝卜沾着露水，菠菜的嫩叶上还挂着星点晨光，像被谁撒了把碎钻。买菜的阿婆总坐在
小马扎上，面前摆着捆得整整齐齐的小葱，见人经过就先开盖着的棉布：“刚割的韭菜，带着土气呢。”
拐角的豆腐摊飘来石膏香。穿蓝布衫的师傅正用铜刀划豆腐，白嫩嫩的方块落进竹盘，颤颤巍巍的像凝住的月光。有人提着竹
篮来买，他便用稻草绳仔细捆好，说：“现磨的，中午做麻婆豆腐正好。”
最热闹的是熟食区。卤鸭的油香裹着糖蒜的酸辣，从红木柜台里漫出来。穿花衬衫的老板挥着菜刀斩猪蹄，刀锋落在砧板上“
笃笃”响，与旁边灌香肠的机器声搅在一起，倒比任何音乐都让人觉得踏实。
我常在这时提着空袋闲逛。看大爷蹲在地上挑土豆，手指敲得“咚咚”响；看年轻夫妇为了几毛钱的菜价笑着讨价还价；看着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脚够柜台的糖葫芦，被妈妈笑着拍掉沾了面粉的小手。
七点的太阳慢慢爬高，晨光变成暖融融的金色。买菜的人渐渐多了，竹篮里的番茄红得发亮，黄瓜顶花还带着绒毛，活蹦乱跳
的河虾在网兜里张牙舞爪。每个人的脸上都沾着点烟火气，像是被这清晨的菜市场，悄悄染上了生活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