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旧风扇又开始咔嗒作响时，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三挡风扫过胳膊，带起一阵细碎的凉意，像极了外婆家那台绿铁皮
风扇的脾气。
二十年前的夏夜，外婆总把风扇摆在八仙桌旁。竹床在院里铺开，井水湃过的西瓜剖开时，瓜瓤里还凝着细密的水珠。风扇摇
头晃脑地转，把葡萄架的影子摇得满地都是，也把外婆的蒲扇声摇得忽远忽近。我数着她鬓角的银丝被风掀起，听她讲生产队
里的趣事，直到银河漫过屋脊，才在嗡嗡的风声里蜷成一团。
后来搬进单元楼，风扇换成了空调。遥控器一按，世界瞬间安静得只剩压缩机的呼吸。只是偶尔在深夜醒来，会突然想念那阵
咔嗒声——像老式座钟的摆锤，一下下敲着时间鼓点。
前几日整理储藏室，竟翻出了那台绿铁皮风扇。插头锈了半截，扇叶积着薄灰，底座上“上海制造”的字样却依然清晰，试着
接了电，它迟疑了几秒，竟缓缓转了起来。风里带着灰尘的味道，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属于旧时光的气息。
我把她搬到书房，夜里就开着一档风。屏幕上的字被吹得微微发颤，恍惚间，仿佛又看见外婆坐在竹床边，蒲扇摇啊摇，摇得
葡萄藤的影子在地上打盹，摇得星星都落进了井水里。
原来有些声音从不会真正消失。它们只是藏在时光的褶皱里，等某个相似的夏夜，被一阵风轻轻吹醒。就像此刻，旧风扇还在
咔嗒作响，而我知道，那些被风吹散的日子，其实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