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
叶片落尽,主干折了半腰,像位垂暮的老者,再无生气。
父亲说要锯掉当柴烧,我却执意留下。那些枝桠间藏着太多童年:春天摘过槐花做饼,夏天在树荫下听蝉鸣,秋天捡过金黄的
叶子夹在课本里。我找来麻绳,小心翼翼捆住断裂的枝干,又在根部培了新土,像给老人裹紧棉袄。
冬日的雪落了又化,老槐树始终沉默。直到三月末,我在清理落叶时,忽然瞥见断枝的裂缝里,冒出一点嫩红。那是个米粒大
的芽苞,裹着细密的绒毛,像襁褓里的婴儿,怯生生地顶开焦黑的树皮。
我屏住呼吸,蹲在树下看了很久,之后的日子,芽苞一天天舒展,先是挣出半片嫩绿的叶瓣,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新抽的
枝条格外柔软,带着浅褐色的绒毛,在春风里轻轻摇晃,仿佛在试探着触摸这个世界。
如今已是初夏,老槐树的断口处竟抽出半树新绿。细碎的叶子层层叠叠,阳光穿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风过时,满院都是簌
簌的声响。爷爷若还在,定会搬把竹椅坐在树下,眯着眼说:“你看,树比人顽强多了。”
我望着那棵重生的老槐树,忽然懂得:所谓枯木逢春,从来不是等来的奇迹。是深扎土壤的根不肯放弃,是藏在年轮里的生机
不愿沉睡,更实在绝望时,仍愿意为一点微光,再等一等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