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修理铺
铜绿在晨光里泛着青苔的色泽,齿轮间卡着半片昭和九年的樱花,薄如蝉翼的花瓣上还留着往昔的唇印。
巷口面包店飘来海盐焦糖气息的午后,总有个穿藏青校服的少女在橱窗前徘徊。
她的影子斜斜切过十八世纪的法国座钟,惊醒了镀金丘比特翅膀上的积尘。
"能修好凝固的时间吗?"她鼻尖抵着玻璃问,呼出的白雾在"周记钟表行"的招牌上洇开水痕。
老周的手指在发条旋钮上顿了顿。暗格里躺着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怀表,表盘背面用德文刻着"1914.7.28",
黄铜指针永远停在弗朗茨皇帝咽气的时刻。那些战争年代没收的钟表在阁楼堆积成冢,每到梅雨季就渗出带硝烟味的叹息。
当少女第七次出现时,老周在放大镜下发现齿轮暗纹里藏着三岛由纪夫的俳句。
螺丝刀不慎碰落抽屉的瞬间,1932年的《朝日新闻》碎成雪花,头版照片里穿和服的女子眉眼与橱窗外的少女重叠。
铜制齿轮突然开始逆向旋转,樱花风暴裹着旧上海留声机的歌声席卷店铺。
子夜修完最后个零件时,老周听见蝴蝶骨在脊背绽开的声音。
黎明前的黑暗里,珐琅钟突然发出鸳鸯锦裂的嘶鸣,昭和时代的樱花从每个毛孔喷涌而出。
橱窗外,百年光阴正顺着少女的发梢滴落,在柏油路上溅起满月的光斑。
晨光再次漫过橱窗时,修理铺只剩满地铜绿。
樱花像被撕碎的宣纸悬浮空中,某块齿轮仍在虚空中画着未完成的圆。
对面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瞬间,有人听见时间轰然倒流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