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和爸爸就来到了山脚下。眼前这座山比我预想中高多了，石阶像条灰扑扑的蛇钻进了晨雾里。爸爸说山顶能看
见整片大海，可我的运动鞋踩在湿漉漉的台阶上直打滑，手心黏糊糊地全是汗。爬到半山腰时，我一脚踩到青苔摔了个墩
。手掌擦破皮火辣辣地疼，正龇牙咧嘴呢，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背着竹篓的老爷爷弯腰看我，皱纹里嵌着阳光晒
出的笑："丫头，走这边。"他用草鞋尖蹭了蹭石阶边缘，那里果然没有青苔，"侧着身子走，像螃蟹那样。"我们跟着老爷
爷慢慢往上爬。他的竹篓里装满晒干的草药，每走一步就沙沙响，飘出淡淡的苦香味。最陡的鹰嘴崖像竖起来的搓衣板，我抓
着铁链不敢往下看。老爷爷却走得稳稳当当，时不时回头喊："看石缝里的小紫花！"果然有指甲盖大的野花在风里摇晃，像
撒了一地星星。转过最后一个弯，咸咸的海风突然扑了满脸。整片海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海浪拍打礁石溅起雪白的浪花。老
爷爷从篓子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得红彤彤的小果子。"这是山茱萸，嘴里没滋味时含一颗。"我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滋
味在舌尖化开，像咬住了秋天晒透的阳光。下山时爸爸问我山顶风景怎么样，我摸着口袋里剩下的山茱萸，忽然想起那些被无
数人踩得发亮的石阶。这座山在这里站了千万年，看过了多少像我这样笨手笨脚的登山人？老爷爷说石壁上那些小石柱要三百
年才能长成，可我们总是急着往山顶跑。回程的车上，我含着最后一颗山茱萸望向窗外。远山在暮色里变成青色的剪影，但我
知道那里藏着会开小紫花的石缝，有背着竹篓的采药人，还有无数等待三百年才长成的故事。原来最美的风景不在终点，而在
我们停留过的每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