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逾明越听，越难捱。他一次次想离去，却又拔不动步子。尹海峰说：“有段时间，我与我事务所的一个律师小周，走得很近
。我承认，我欣赏小周。小周刚出校门，身上有我早已缺失的刚硬感，执着感，以及黑白分明，眼里不揉沙子的纯真。郑女士
为了惩罚我，给小周设下周密的圈套，坐实小周接受委托人的财物，以致小周被吊销执业证书，结束职业生涯，在行业内声名
狼藉。小周跟郑女士一样，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家里供养一个大学生，很不容易，小周很珍惜到我事务所工作的机会，那么拼
命努力地表现，却是这样的结局。小周失业以后，受不住打击，患上了抑郁症，整个人都像是枯萎了。我无法接受郑女士对这
个和她一样出身寒微的年轻女孩子，如此赶尽杀绝。我有了一种很深的罪恶感，好久无法挣脱。我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我
要惩罚郑女士，我要让她尝一尝痛苦，而不是她总给别人带去痛苦。”赵逾明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穿着红色棉袍的服
务员，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在赵逾明耳边越来越纷杂。或许不是脚步声越来越纷杂，是赵逾明心里越来越纷杂。尹海峰说：“
诚然，我不是什么好人，我熟悉每一条律法，每一条规则，我见多了犯罪的人，我内心不容易震动。可是小周的事，我一想起
来心里就闷闷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感觉。赵先生，我想讲的、该讲的话，讲完了，你怎么选择，由你自己决
定。”“尹海峰，你怎么还好意思说这些的？”郑红在家里等不到赵逾明，下楼把附近的每一家茶馆都找了一遍，终于找到了
他们。这对曾经的夫妻，已多年未见。“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已经尽到了告知义务，我该走了。”尹海峰说完，镇定自若地准
备离去。郑红拦住尹海峰：“你怎么不说说，你跟小周一起去游泳，一起去爬山，一起去骑行的事？你怎么不说说，你和她穿
着泳装，躺在沙滩上聊了几个小时的事情？”尹海峰说：“这些，你当初在法庭已经举证了，不足以证明我出轨。就算我喜欢
小周，也不是你对她狠心狠手的理由。你想想你对我都做过什么。如果你不是橙子的母亲，我早已让你坐牢。”“信口雌黄。
我怎么你了？我攻克大客户，难道不是为了事业更上一层楼，让我们当时那个共同的家庭越来越好？我知道你可以规避风险。
我并不是不看重你的安危。”郑红说。尹海峰说：“请注意措辞，是为了让谁的事业更上一层楼？是你的。”“你的，我的，
在当时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你自私自利，不把我当一家人，才恨上了我？你要真把我当一家人，还会觉得我是在伤害你吗？会
分得那么清楚吗？我攻克了大客户，你会不为我高兴吗？夫妻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我炒数字货
币，怎么了？我有丰富的经验，我不是傻子，我既然选择加杠杆，那就说明值得投资。结果怎么样？赚了多少钱，你怎么不说
？你只记得我的坏，倒是把收益忘了。”郑红哭起来：“尹海峰，说白了，你就是有了外心，才觉得我满是错处，我做什么都
不对。我一心为家里好，也是错。我让你的心上人离开事务所，你就报仇。我难道不是想维护我们当初那个家，为了我们的橙
子？”“过去的，就过去了。已经这么久了，我不跟你计较，已经慢慢淡忘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为什么你要来
破坏我的生活？哪条法律规定，离婚之后，不能再婚了？你为了钱，想让我一辈子孤苦伶仃？”郑红声泪俱下。赵逾明递纸巾
给她。尹海峰笑：“好好好，郑女士，你不愧是参加过演讲比赛、能随意切换正反方的人。多年不见，你的口才不仅没有退步
，反比从前精进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么？你现在还没结婚，一查就查得到。这位赵先生，
还在婚姻存续期间。我的不道德，只存在你的口中，而你的不道德，存在事实当中。”郑红说：“你这种心里只有利益的人，
是不会懂真正的爱情的。我不屑于同你争论。逾明，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