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斩2
,却深得胥姜欢心。“这灯挂了一晚上都没卖出去,娘子既然喜欢,那我便折价卖给你。”店家取下那驴灯,又问:“要点么
?”“要。”店家便点了驴灯递给给她,“给五文钱便罢了。”胥姜给了钱,提着灯预备打道回府,可她一转身,却愣在原地
——楼云春正站在不远处。灯火阑珊,两人隔着人群对视,皆有些惊愕,一个没想到他还在,一个没料到她会回头。他没走?
胥姜再仔细一瞧,发现他竟换了一身常服,心顿时像被塞进一团火炭,烫得它上下乱窜。此时,此景,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的?只是,为何?她压了压纷杂的心绪,提着灯朝他走过去,笑道:“照月,好巧,又见面了。”他紧绷的背脊骤然放松,垂
下的眼眸里映出一片煌煌灯火,问道:“要回去了?”胥姜本想答是,但话到嘴边却改了口,“还想再逛逛,照月要一起吗?
”楼云春翘起嘴角,点了点头。“前方有百戏,咱们去瞧瞧?”“好。”百戏有舞,有乐,有杂耍,此时正在演舞。庙会上的
舞,多带有奉神祭祀之意,却又不严肃庄重,反倒充满趣味。两人站在人群之中,看台上正在演着水官除厄。那扮演水官之人
高大威武,扮演邪祟之人瘦小狡黠,二人紧追巧躲,引起台下观众阵阵欢呼,最终,以水官杀死邪祟,结束了表演。“我在涪
州曾见过巴人族的下元节祭祀舞,演的不是水官除厄,而是庆贺勇士战胜激流归来。”胥姜怀念道:“涪州多发大水,巴人将
水神奉为至高神明,祭祀水神是他们最重要的节日。”“我在你的《南行札记》中读到过。”“恩。”胥姜勾了勾嘴角,细讲
道:“巴人居住在长江两岸的崖壁上。他们祭祀时,由族中选出几十名最为健壮的男子,扮成水神与神侍,每人仅驾一只木舟
,在乌沉的黑夜中,去征服最险峻的河滩。他们的族人会在两岸燃起火把,为他们祈祷、助威,归来的人会成为巴人族中新一
代领袖,而被江水吞噬的则会被奉为英雄,在悬崖上为他们凿出洞窟,受族人世世代代供奉。”楼云春仿佛透过她的讲述,亲
眼见证了那一场壮阔惊险的祭祀。“那时我身处困顿,只觉得人生无趣,可当看见巴人奋不顾身的冲入激流之中,才知自己的
渺小与狭隘。”激涛拍岸与助威号子之声犹在耳边,胥姜回头看向楼云春,“自那之后,再遇艰难,也觉不过尔尔了。”楼云
春盯着她,心头不知为何有些发堵。“我自启程那日,便一直想来京城,想看看中原最繁华、富庶之地的子民过着什么样的日
子。中途所受挫折、迷茫不计其数,可每每想到那次祭祀,便又有了勇气走下去。最终,我抵达了这里,在这里开了书肆。”
胥姜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景象,淡淡一笑。“京城比我想象中更繁华、热闹,我很喜欢这里,可同时让我觉得孤独和陌生。它
是我的激流,我不知道能否征服它,也不知道自己属不属于它,更不知道又能在这里待多久。”胥姜不知道楼云春能不能听明
白她话里的意思。她只想让他明白,她并非良家淑女、深闺佳人。她活在这世间爱恨情欲之中,独来独去,独生独死,当行至
趣苦乐之地,自身当之,有无代者。自身当之,有无代者。便是她一生谶语,没有人能代替她承受苦难、欢乐,自始至终只有
她自己。他是世家之子,与她这样漂泊之人,中间横亘的沟壑,犹如激流险滩,若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便没有必要一头往里
头栽。杂耍开始了,周围欢呼阵阵,楼云春看着眼前的女子,沉声说道:“我若为巴人,也定会驾独木舟,以博激流。”胥姜
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他。楼云春见她难得的呆样,弯了弯眼睛,问道:“还看吗?”胥姜更呆了,许久才回过神,干咳一
声说道:“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开门,回去吧。”“我送你。”胥姜的脚步顿了顿,还想再说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也是多
余,不如顺其自然,遂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