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别怕，您别想着人家多有势力，您告诉我，实话告诉我，我就想听一句实话，您去找她，她跟您动手了么？”郑红问
。她的脸，到了孕晚期，肿而发黄，被泪水浸湿后，更显狼狈凄楚。郑母脑梗死，导致了偏瘫，不能动弹，但没有失语。纵如
此，说话总不如之前那么有力。郑母喘了好一会儿气，问郑红：“你告诉妈，你心里到底咋想的？你是不是真想跟那个男人结
婚？”郑红说：“妈，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里面好多事，说不清。”“俺现在瞧这样子，也猜到了，是那男人不想跟你结
婚吧？你都到这份儿了……情愿一个人去外地，也要生下孩子，你是铁了心的……”郑母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时再怎么骂，再
怎么气，也还是亲，还是心疼。郑母想啊想，闺女和旁人比，哪怕闺女是错的，也要偏闺女啊。哪有把皮肉往不相干的人身上
贴的呢？“妈，我是铁了心，可我不想为难他。我爱他，他也爱我，只是造化弄人罢了。我不能强求。”郑红说。郑母骂：“
俺傻妮哎……说这些有啥用？你就是读书读板住了，别的事儿聪明，这事儿办得憨。你肚子都这么大了，是讲啥爱不爱的时候
吗？爱是个啥？你都不顶妈想得清。怪不得老话儿说，秀才拿笤帚，越扫越不清。”02郑红说：“妈，我真的不想跟您讨论
这个了。我的人生路，我自己心里有数。您不懂，就不要评判。一码归一码，您只需告诉我，何红豆有没有跟您动手，就行了
。”郑母眼眶湿润：“你把那个男人喊来，妈跟他说。”郑红犹豫。郑母说：“咋？妈连这点面子都没有？他跟俺闺女的娃子
，眼瞅着，都快出生了，他连来见见俺，都不中？”郑红说：“他的身份，不方便。”郑母喘气，越喘越急。吐了一身的污秽
。沧桑的脸上，青筋都挣出来了。郑母浑身散发着腐气。却因为心头梗着的这件事，强撑着。郑红想着，妈都这么难受了，就
满足妈的心愿吧。她一边清理着妈身上的呕吐物，一边说：“好好好，我喊，我喊，您别急。”“你，你现在就喊，打电话…
…”郑母说。愚拙的郑母，一辈子死心眼得很。眼下这个坎儿，过不去，郑母好像有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郑红在病房里，给
赵逾明打了电话：“逾明，我妈病得很严重，她想见见你，可以吗？”03赵逾明坐在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会儿。郑红说：“
我知道你现在不方便。我也跟我妈讲了，不行。可老人家很执着。我也不好回绝。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扰你。”赵逾明说：
“哪家医院？我晚上去。”郑红心里一暖。他问：“你回来了么？”“嗯。等我妈情况好转，我就走。你放心。”郑红说。此
刻，她说“你放心”，倒显得赵逾明太敏感了。赵逾明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晚上，病房里特别安静。郑红特意叫大哥和
家里的那些亲戚先回去了，不想节外生枝。赵逾明来了，没有一路上所担心的嘈杂场面，心里挺感念——不必他叮嘱，她自己
知道不给他添麻烦。郑红没有收拾自己，就那么粗糙地站在病房门口等他。医院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了，赵逾明是特意来得晚
些的。此刻，只有走廊尽头还有灯，病房门口暗得很。她站在暗影里，肿得有些圆了的黄黄脸儿，大大的肚子，让赵逾明的心
，忽而很软。他问了声：“最近你身体还好么？”郑红说：“还过得去。就是医生说，我是高龄产妇，又胎盘前置，生产有一
定的危险。不过，我预约了上海的一家德国医院里的名医，到时候给我做剖腹产手术，应该没有大碍。那个名医很难约，我们
圈子里的人都说，那个名医手上零事故。再复杂的情况，他都能处理好。”赵逾明说：“那就好。”他跟她站得很近，在地上
的暗光里，他们的影子好似交叠在一处。郑红仰头看着他，说一句：“你比以前，更精神了。”赵逾明被她看得心蓦然就跳得
很快。他低头，有些拘谨。郑红垫着脚，亲了亲他。他轻轻咳嗽一声。郑红说：“我就是想你了。政府公众平台上，你的工作
照，我都看了好多遍。”赵逾明说：“我知道。我都知道。”04他推开门，进去看郑母。郑母知道他来了，强自清醒，下死
眼瞅着他，打量着他。赵逾明没说什么，任郑母打量。郑红怕他不自在，说：“妈，您别老这么看着人家呀。”郑母哭了起来
，哭得五脏六腑，都揪住了：“领导啊……”赵逾明忙说：“您别这样叫，叫我逾明就行。”郑母说：“不敢……领导，俺是
咋出事的，你知道不……”郑红说：“妈，您别说了。”郑母说：“老百姓连伸冤都不行？”赵逾明说：“行，行，您想说什
么，尽管说。”郑母哭道：“俺是去你家，才出事儿的，不信你问问你媳妇……她和一个小伙子，两个人一起撵俺这老婆子…
…俺当时又怕，又急，又想问个明白，一时就发病了……”郑红大惊：“妈，真是这样吗？”郑母泣道：“妈活了一辈子，敢
跟领导扯白话不？俺平常连村支书都不敢得罪……”郑红面色顷刻变了。赵逾明喉间发紧：“婶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爱人不是那种人。”小伙子。家里。两人。这些字眼，让赵逾明不愿面对。郑母说：“小雨说了，俺昏迷，那小伙子送俺
来的，当时医院……叫留了名字电话号码……那小伙子姓孙……领导啊，你想想，俺乡下老婆子，咋会认识那小伙子，那小伙
子又是咋送俺来医院……”姓孙。赵逾明已确定是孙星无疑了。再想起那晚孙星撒泼耍无赖的样子——那样的人，有什么是干
不出的呢？但，赵逾明还是不相信红豆会对付一个老人。郑红说：“既然妈这样说，就把他们叫来，三头对质，问个清楚。”
说着，郑红就去护士台那里，问到了当时孙星登记的号码，打了过去。孙星听说赵逾明来了，大半夜的，开车赶来。在病房里
头，郑母见了孙星，就直哆嗦，哭得死去活来，咬准了孙星和赵逾明的老婆合伙推搡她，吓唬她。孙星气得血涌上头，走近病
床，指着郑母：“死老婆子，你说啥！颠倒黑白，你想干啥！！见过碰瓷的，没见过你这样碰到极致的！！！”“你还想继续
殴打老人是不是？”郑红激动了，上前拦着，拿出手机录像。孙星去夺郑红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