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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故新长 第15章

2024-09-23 08:19  浏览数:103  来源:反派冷酷小咸鱼    

晚上我回家,蒋驰早就从负二楼打完篮球去游戏房等着一起玩游戏。
土豆从电梯出来等着阿姨擦脚,我去三楼跟蒋驰一人开了一台电脑,旁边放好李迟舒剥的桂圆,再准备去浴室洗澡。
才关上门游戏房的门,我又打开,指着桌上那盒桂圆:“不准吃啊。”
蒋驰屁 股刚离开椅子,讪讪坐了回去。
洗完澡我披好浴袍站在镜子前,像回来这段日子的无数天里一样凝望着镜子里的人。
十八岁的沈抱山和二十八岁没有太大区别,再准确一点,是和李迟舒发病前的二十八岁没有区别。
我是个心里几乎不放事儿的人,听说这种人都不容易变老——至少外表是这样。人生前二十几年我过得一帆风顺,
家庭条件也好,先天禀赋也罢,太多东西我唾手可得,随便努努力就能拿到第一。那些年我随心所欲,高考完了去
国外散漫两个月回来,随手报了跟家里公司方向完全不同的建筑学——反正家里无所谓我怎么挥霍自己的青春,对
我永远都是支持。本科五年,我大四申请到德国的offer,当时隔壁建工院的毕业典礼,我凑热闹和李迟舒坐在一起,
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他准备去老师介绍的工作室上班。
我问他为什么不读研,以他的成绩,保研完全没问题。
李迟舒低头笑笑,说研究生一年学费一万多,想了想,还是觉得早点出去工作好。
“你呢?”他过了会儿才问我。现在想想这两个字从李迟舒嘴里看似随意,实则用掉了他很大的勇气。
我关掉还显示着德语通知的手机界面,鬼使神差说了句:“跟你一样,打算……留在这儿工作。”
他很惊讶,觉得我才该是读研的人。
我把手机揣进包里,说读书有什么有意思啊,整天帮老师画图做方案。自己赚钱那不自在点儿。
后来我回忆起我的大学,说起自己和李迟舒的关系,总用“不咸不淡”这样的话来形容。
不咸不淡……我对他真的不咸不淡吗。
那为什么每次碰到建工院熙熙攘攘的人群下楼总要去搜寻谁的影子。为什么在听说李迟舒要租房的第二天就偷偷跑去退
掉了准备买下来的平层。为什么在那个不到百平的房子里一住就是几年。
明明那儿条件也不是那么好,可第一次房租到期的前两个月,我只看了李迟舒一眼,撞见他投向我的目光里藏不住的那点
不安和试探,就不经思索地问:“我打算续租两年,你要不要一起?”
互不拆穿的那些年,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情怯。
许久之后的一个夜晚,他还没脱下工作时的衬衫与西装,满身酒气敲开我的房门,强撑着发红的眼睛,细数着他这些年存
下来的每一笔钱,最后笨拙得像大学时第一次与我搭话:“沈抱山……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李迟舒的少年情怀从那时起才得见天日,却成为我跟他苍老的开始。
大概是完成了最后一个执念,李迟舒渐渐发现,即便他拥有了沈抱山,拥有了年少时所无法拥有的一切,他仍旧对过往的
孤苦难以释怀,贫土之上覆盖新泥,也拯救不了野草干枯的根茎。
他浸润痛楚太多年,要把过去连根拔起,唯有毁掉自己。
李迟舒开始惩罚我,用难以计数的夜晚里他背对一切独自蜷缩在床上的枯瘦的脊骨,用他那双时常对着窗外万千灯火迷茫
的眼睛,让我眼睁睁目送他游离在世界之外却无能为力。
那年大年三十,他趁我不注意喝了一些酒,那双祭悼死在十几岁时的李迟舒的眼睛回到他的身上。
他拿着酒杯坐在窗台边,城市里的霓虹灯在他眼底流动。李迟舒只用侧影对着我,轻描淡写地说:“感觉快要走不下去了。”
我抢夺他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接着他转过来,眼里一瞬有了水光,李迟舒每每打算跟这个世界告别时见到我就变得很难过。
他用孩童般不解和惘然的目光看着我,问我:“可是沈抱山,人这一生,不该越过越好吗?”
我答不出来。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上天不公,派他来人间受苦。
突然,他放下酒杯,站起来盯着我看了很久,说:“沈抱山,你长白头发了。”
或许就是这根白发,使李迟舒意识到这个家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在受折磨。这根白发加速了他离开的决心。
可我从未觉得自己在为他衰老。
我那么爱他,爱怎么会使人衰老呢。思念才会。
我为他守灵的那些夜里,每照一次镜子,都觉得自己老去了十岁。
那样的老去并不会令我惶恐,我反倒企盼着,如果真是这样,那每过一夜,是不是离我见到他的日子就更近一些。
我有点想他。
从浴室出来我拨通了李迟舒的电话,听筒只响了一声,就被李迟舒接通,他的嗓音轻缓而稚涩,是十七岁的人才有的生长
气:“沈抱山?”
“嗯。”我走到阳台,一楼大厅的光晕到后面花园,土豆正围着喷泉转圈跑,“回宿舍了?”
“还没。”那边窸窸窣窣的,李迟舒在收书,“正准备回去。”
“我给你带的烤羊腿吃了吗?”
“……也没有。”李迟舒马上又说,“回去就吃。”
我瞥向自己放在沙发上的黑色斜跨包,叮嘱他:“早点吃。吃晚了明天早上会肚子痛。”
包是BURBERRY的织面包,全黑色,容量大。倒也不图装书,主要给李迟舒带吃的方便。高一陪我妈逛街为了凑单随手
拿的,换以前一年到头背不了几次。现在天天背,主要是由于李迟舒曾经跟我在家看电影时,指着屏幕里穿帆布鞋的台
湾高中生男主告诉我:“他这一身很像你高中的时候。”
我想了想,笑着问他:“我高中哪有背这么傻的包到处跑?”
“傻吗?”李迟舒先回过去认真看了看,随即垂下眼笑道,“我记得……你有几次背过类似的,不傻的……很好看。”
回来之后有天晚上我想起这件事,翻遍家里自己所有的包,找来找去只找到这一个长得跟当年那电影里男主角背的相似,
以后没事儿就背着在李迟舒面前瞎晃。
“早点吃完早点回去。”我说,“到宿舍了给我发个短信。”
“好。”
回到游戏房的时候蒋驰已经开完一场,从电脑屏幕前抬头扫了我一眼:“再迟点我都开第二把了。”
“这不来了吗。”我把开好的可乐放他桌上,“今晚就一把啊,我明天要早点去学校。”
“行行行知道了。”
蒋驰听什么话从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把挂了还要开第二把,我放下耳机转过去踹他椅子一脚:“下个星期再玩。”
“又是下个星期。”他关了电脑嘀嘀咕咕,想伸手抓我盒子里的桂圆被我打回去,“干嘛啊?!金子做的啊一口都不让吃。”
“老婆剥的。”我盒子放手里转了转,“你不知道找个老婆给你剥吗?”
“……”
蒋驰闭上眼吸了很长一口气,拿出电话:“来来来我给你妈打个电话你照着刚才那话对着你妈再说一遍。”
我嚼着桂圆又是一脚。
蒋驰死缠烂打:“别急啊,来啊,说啊……”
两个人闹上半天,李迟舒的短信来了。
我拿起手机一看:
【我到宿舍了,烤羊腿很好吃,谢谢。饭盒和保温袋明天还你。】
蒋驰在旁边凉飕飕的:“我说呢,下午护那烤羊腿跟狗护食似的,一口不让碰。”
我没搭理他,先顾着给李迟舒回消息。
【好。】
【早点睡觉,明天来陪你吃午饭。】
李迟舒:【好。你也是。】
“你——也——是——”蒋驰一屁 股坐我游戏桌上开始阴阳怪气。
我收了手机看向他:“少在那学他说话。”
蒋驰白眼四处乱翻。
翻着翻着,视线定格到我的手办柜子里:“那什么啊,还专门把柜子清来单独放。”
一边说一边就往柜子边走。
“别乱碰。”我跟着过去,把他扒在柜子上的手拿下来,“天天净手欠。”
这小子跟没见过市面一样,眼珠子定在上头不转悠了:“什么玩意儿啊。”
我瞄了柜子里一眼:“看不出来?”
蒋驰摇头:“没见过。”
“这东西啊,有个学名,还有个俗名。”我走回去拿起桂圆继续吃,“你想先听哪个?”
“这么讲究?”蒋驰一听来兴趣了,两眼放光,“还分名字呢。你先说俗名儿。”
“俗名儿,”我顿了顿,“叫风筝。”
蒋驰绽放异彩的笑容凝在脸上。
他扭头看看柜子,又看看我,指着那柜子:“这东西,也能叫风筝?”
“不一般的风筝啊。”我一本正经,“不然怎么还有个学名,我还专门把它珍藏起来。”
蒋驰像是在思考我这话的可信度,最终觉得言之有理决定听下去:“那你说说学名。”
“学名儿,叫定情信物。”我靠在桌子边,笑吟吟解释,“李迟舒亲手给我做的。”
“……”
“怎么了?没人给你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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