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若生 第三十三章 光亮
温,正好!我回头看向沈叔,正好打断二哥的话,“沈叔,您这是让我泡澡?”“对。”沈叔走过来,“你疮包虽
然消了。体内还有余毒,今晚你的任务就是排毒,小许会进来帮你换水。”“呀,还挺有情调呢。”二哥跟过来瞅,
身体一弯,脖子上的大金项链‘吧嗒~!’一声滑落进水里了!“哎!”二哥急的伸手就要捞,但是木桶很深,他
胳膊探不到底儿,就在我抬脚准备跨进去帮忙时大金项链子居然自己浮上来了!“二哥,你这金项链咋能飘起来?”
我有点懵。“这...嗨!买轻了呗!”二哥讪笑两声,一把抓起金项链,甩了甩水,“100克的不行,下回我高低买个
一斤多的戴上,栩栩呀,水没弄脏,你该泡泡你的,小插曲,忘掉。”说着,二哥忙不迭看向沈叔,“沈大师,我
妹妹泡完就没事了呗。”沈叔看二哥的眼神很是意味儿,“先逼出余毒,明天开始,我会给梁栩栩传气,有了我的
气,会照亮她的空屋,方能减轻妨害。”“行,栩栩呀,听沈大师的嗷!”二哥有些不敢和沈叔对视,“那个,你
赶紧泡,哥在门外等着,顺便跟沈大师继续聊一聊,收你为徒的细节。”“有志呀。”沈叔无奈的摇摇头,转而看
向我,“梁栩栩,我问你,你命格无恙的情况下,想没想过做先生?”“没有。”我很老实的摇头。“算你坦诚,
若你命格在身,跑来跟我说做先生,我或许会考虑,因为你命格华贵,心思纯净,入道亦算有所助力,但如今,你
却因为没有命格才出此下策,说得好听你是要临时抱佛脚,说得难听点,你就跟那些不走空的贼人一样,想沾我点
便宜...”“沈叔,我没有!”我莫名其妙,“我没想沾您便宜!”“沈大师,是我要栩栩...”“有志你别说话!”沈
叔直看着我,“梁栩栩,我入道时师父问我,想学什么,风水打卦看相驱邪,专供一门,哪怕不精进,也可有口饭
吃,我说我什么都要学,师父说不可取,你没那么大的造化,我不信,如今你看我...”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又解开了
两粒大褂的领扣,“全身如此,日日疼痛,夜不能寐,这便是我的反噬。”我睁大眼,沈叔脖子上居然也布满了蜈
蚣样增生的瘢痕!全身都是??那得多渗人!“我的天!”二哥惊呼,“沈大师,您这...”“有志,你还要逼着梁栩
栩拜我为师吗?”沈叔系好领扣,神情严峻,“我是要收徒,但这个徒弟,他必然要背负许多,我失去的,我想要
的,都得他给我拿回来,梁栩栩可有这个本事?”“我...”我不敢说大话了。“沈大师,您这不是误走过歪路,才
有的反噬么,我妹妹不会的!”二哥缓了缓情绪,“栩栩肯定走正道,她打小就爱看水冰月,经常要代表月亮消灭
我!”沈叔不搭理他,只是看着我,“梁栩栩,你的梦想是什么?”“我...”“嗯哼~”二哥嗓子刺挠似得,“说你
以后想当先生...”“有志,这屋里没聋子。”二哥干笑,“孩子小,我得引导...”“梁栩栩,你自己说。”“我以前
...”我看向还在给我使眼神的二哥,抿了抿唇,“沈叔,我学跳舞时,想做舞蹈家,学画画时,想做画家,学武术,
想做大侠,上学了,想做科学家,文学家,思想家...想的太多了,有点选不好,然后我就想,先长大,不管做什么,
都是要做个好人。”沈叔眉头微皱,“什么?”“奶奶告诉我的。”我笑了笑,“她说她小时候想做教师,可惜没机
会上学,结婚后,她梦想生十个孩子,但就活下来俩,夏天,她梦想别旱,秋天,她梦想别涝,家里人能吃饱饭,
她说很多人的一辈子,梦着梦着就到头了,无论结果怎么样,一定要做个好人,人做好了,不给亲人朋友添负担,
自个儿活着也有奔头,我梦想很多,可归根结底,就是做个好人,有出息的人。”“好!!”二哥拍起巴掌,手包
在腋下夹着,“说得好!沈大师,您看栩栩,我妹妹!这将来肯定有出息,您不收她会后悔的啊!”“是得做个好
人。”沈叔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但是做先生,你不行。”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哎!”我被泼了凉水,
小胜负欲一上来我就抻着脖子喊,“我行!”“我看也行!”二哥夹着小包颠颠去追沈叔,“沈大师,您别一杆子
拍死呀,咱再聊聊!”屋子一空,我站在原地就剩委屈了,从我有记忆起,看到的就全是笑脸,听到的,也全是鼓
励的话。舞蹈老师说,栩栩身材比例特别好,是练芭蕾的好苗子。武术教练说,这孩子学动作快,你们看这才几天,
就打的有模有样了!体育老师在运动会时看我扔垒球,一球飞出去直接跃过操场把校门口的煎饼摊差点砸了!他夸
张的握住我手,“梁栩栩,你这是天生神力,就是为了体育而生的啊!”专业教练给我做了力量测试,发现我右臂
瞬间爆发出的力量相当于一个健壮的成年男性。而我那时才8岁,随着年龄增加,力气必然也会增长。阴差阳错的,
我没练成标枪或铅球,但体育老师的表情我记住了。他们看到我,都是满怀期许和希望,怎么到了沈叔这,就不行
呢。我可以选择不学,但讨厌听到‘不行。’热气袅袅,我束着头发,后脑靠在木桶的边缘,伴着热气,拨弄了两
下花瓣,水波缓缓的荡开,思维不自觉的开始飘远。额头上的汗一层层的出来,久了开始晕,睁开眼想起来透透气,
一看到水就懵了,清澈的水被我泡的如同黑墨水一般!两篇花瓣也由淡粉变成鲜红!我站起身,忙不迭的看向手臂,
挺白的啊,水咋这么黑?是我身上的泥吗?这么脏?!“我进来了啊!”许姨喊了声进门,手上推着个略小的木桶,
放好桶就往里倒入干净的水,检出大桶里的花瓣,示意我到小桶里面泡,我坐到小桶里还很不好意思,“许姨,我
是不是太脏了,水都黑了。”许姨没答话,将大桶里的黑水倒干净了才看向我,“是毒!”我哦了声,转过脸又是
一惊,“许姨!”小桶的水又被我泡黑了!多少毒啊!“喊啥!”许姨横着眼,“再进到大桶里!”“哦。”我颠
颠的爬进大桶,腿都泡软了,几乎摔进去的!许姨等我进去又把那花瓣儿扔回来,我这才发现,花瓣儿好像更红了!
换了三四次桶,水逐渐透明,花瓣红的也越来越扎眼。我汗出的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许姨,可以了吧。”排毒,
真排啊。许姨也累够呛,看了看我泡的水,“行,滚出来吧!”“谢谢许姨...”屋里都是雾气,我彻底没劲儿了,
各种低血糖症状,想赶紧出去透透气,谁知腿刚拎出来,许姨就拍了拍我后背,“站好!”我摇摇晃晃的看她,“
还要干啥?”“搓呀!!”许姨不耐烦,“清完毒就好了!”“啊?”没等我拒绝,许姨就上手把我衣服脱了!二
话不说!戴上澡巾手套,上来就对我一阵秃噜啊!我疼的直抽,想跑还没劲儿,熟虾一般躬身,“许姨,疼疼疼...”
许姨咬着牙,就像俺俩有啥深仇大恨,“忍着!”“别...”我面容扭曲的,亲姨啊!许姨这战斗力真是让人佩服,
全身力量都汇聚于澡巾之上,腮帮子一股,眼睛一瞪,以一种要掐鼠我的架势,从脖子到脚,一阵忙活!我最后都
哼哼不出来了!全身火燎燎!就义了要!许姨也没说安慰安慰我,搓完就拿我当火锅配菜,在两个盆里一阵神涮!
动作慢了她就用搓澡巾拍我!嫌我磨叽。就在我以为今晚可能要鼠在这屋时,许姨终于点头,“排干净了。”“谢
谢许姨。”我拼着最后一口气换上干净衣服,坐到旁边就瘫了。“栩栩,排完毒就是不一样!”二哥背我回去的一
路还在念叨,“擦啥了?太香了!”我扶着他肩膀,没力气回话,到院子中间一回过头,见许姨拿着那两片被我泡
的血红的花瓣,用红纸包好,在院里的墙根处烧了,为什么要烧?进屋后我想到了,花瓣也是用来吸收走我的毒性,
变红说明我余毒没了,花瓣也就没用了。坐到炕边,我灌了两瓶子水,也没精力和二哥多聊什么,人很疲惫,躺倒
被子里就睡了。这一觉睡的很沉,没多久就开始做梦,是个极美的梦。我在梦里穿着五彩斑斓的长裙,踏着云彩,
很惬意的飞,山川湖海皆在脚下,风很轻柔的拂过脸颊,我嘴角笑着,右手小臂还挎着一个篮子,很漂亮的花篮,
篮子里是空的,但我左手却从篮子里往外鞠着什么,随着风洒出去,鞠出来的空气瞬间就变成了雨露,熠熠生辉。
雨露落到青山,草木峥嵘,落到溪畔,野花艳灿。我在梦里不停地重复这个动作,鸟鸣声声,一派祥瑞。直到来到
一片花海,我惊喜的左看右看,心旷神怡,霞光照耀过来,每一朵花瓣上都沾着晶莹的露珠,其中一朵好像是牡丹,
花朵很大,花瓣层层叠叠,我忍不住出手触碰,却见花瓣微微摇晃,花蕊中升起一个冒着光晕的妙龄少女!“你是
...”花成精了!我慌忙后退,一时之间,花海里升腾起了无数少女,每个都脸庞乔艳,身穿锦衣,对着我惊诧的眼,
她们笑着行礼作揖,声音婉转动听,“众小仙恭迎娘娘...”“...”我吓蒙了,虽然是梦吧,一眼都是花和一眼都是古
代人的感觉天差地别啊!谁...谁是娘娘?我吗?她们对着我,笑的亲切而又恭顺,领头的就是那朵牡丹花升腾出来的
粉衣少女,看向我,粉衣少女半低着头继续,“娘娘愿力以答,即日起,娘娘每种一朵花,便可发一念力,种万万
朵,发万万念,我等接受念力,可助娘娘重生。”“什么?”我没听明白,“万万朵是多少朵?”重生是啥意思??
粉衣少女笑而不语,其它的姑娘亦然低眉浅笑。我刚要追问,天边忽的乌云密布,小腹一阵酸胀,双眼登时睁开,
“嘶...”水喝多了,得去洗手间!屋子里并不黑,厨房的灯亮着,我急匆匆的下地,没等开门,就听二哥的声音从
厨房传进来——“你能不能懂点事儿,我在山上是陪栩栩又不是胡混,离婚离婚,你当我怕啊!!”二哥语气不逊,
“咋的,不就掉个胎嘛,你又不是头一回,要离你就去起诉,朱晓玲,谁离了谁都一样活...”我见状就想出去劝劝,
下一秒,动作却是一顿——“你管我骗没骗栩栩,破产了怎么的,全赔算个嘚儿啊。”二哥压着音儿,“朱晓玲,
你要是怕受苦,你就滚,别扯我妹妹,我爸的投资跟她没关系,是陈叔和孙叔外加那赵叔求着我爸要入股那地产项
目的,然后他们仨钱还不够,我爸才给做担保的,现在那项目拉胯了,我爸是看他们三家都要上吊了,才把酒楼门
市赔给他们的,哎你说我爸不是受害者吗?我家六百万打了水漂不说,回头还因为做担保赔的两脚朝天,我爸比谁
都想哭,轮的到你叫屈呀。”“房子?房子不好使,给你我们全家住马路去啊,栩栩回临海住哪,住农村吗?”二
哥狠着音,“朱晓玲,你跟我结婚三年,我对你们老朱家怎么样,现在看我家破产你闹上离婚了。你特么可真让我
长见识,明告诉你,离婚我同意,房子不能给你,我现在也回不去!行了,挂了,我要睡觉了!”手机一按,二哥
冷着脸转身,“...栩栩?!”我怔怔的看他,“我要去上厕所。”“哎,你那个...我陪你!”二哥楞了两秒就从后面
追上来,“栩栩,你啥时候醒的啊?刚醒吧,你说你二嫂也够烦人的,这胎掉了她心情不好,找茬儿跟我吵架...”
我没言语,解决完出来二哥还颠颠的跟着我,“栩栩,是不是睡觉前水喝多了?以后可别喝这么多水,农村这厕所
都在外面,大晚上多吓人,对,好好洗洗手,等明个我就去和沈纯良一个屋,让老许太太跟你一个屋,到晚上你屋
里就放个桶,这样省的你...”“二哥。”我坐到炕边,“我全听到了。”“啊?”二哥撑着笑,“听到啥了?是不
是多想了,栩栩,哥跟你说,哥这叫...”“你戴假金项链就是为了骗我?”我对上他的眼,忍着酸涩,“根本没有
一千多万的存款,咱家啥都没有了,是吗。”“也不是。”二哥坐到我旁边,半低下头,“不还有房呢么,现年这
房价长得快,咱家那小楼还趁哥百八十万的...”我眼前模糊起来,声音哽住,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不想哭,可是
憋不回去,只能抬起小臂,用力的堵着眼睛,“你太烦人了,二哥,我太烦你了...”“栩栩!是哥不好!”二哥打
了打自己的嘴,“我以为你睡的沉...擦!怪我,我这嘴上没个把门的,都是让那朱晓玲气的,栩栩,不哭啊,哥就
是不想你上火,你说谁能想到动工的项目居然有问题,烂到那了,咱爸还给人做了担保,这不就...没事儿!咱爸就
是不想你知道,特意让我瞒你,我这...嗨!”他手足无措的抱住我,“栩栩,不哭了行吗,不就是破产吗,咱奶都
挺住了,人这一生谁不经历点风浪啊,你这样哥心里成难受了!”我并不想哭,很清楚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
在听到二哥说我家破产一无所有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很多爸爸带我四处找先生的画面,光给那些先生的医药费,前
前后后就花了能有十多万了。如果我不这么糟践钱,家里不会这么雪上加霜,二哥也不至于戴个假项链出来忽悠人!
他比谁都好面子啊!“二哥,所以你才要我学道的,是不是?”我颤颤的看向他,“你怕咱家做不了我后盾,怕我
出门会受欺负,对吗?”“我是...”二哥红了眼,脸别了别,喝出口气,“人穷志短,咱家以前啥光景,现在呢?
都怕咱爸上门呀,就怕咱借钱,栩栩,哥没啥能耐,就想你过得好,别矮谁一头。”我握住他的手,擦了擦泪,好
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兀自张口,“二哥,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我可神奇了,穿着仙裙,在云彩上挥洒雨露,带金
光的,后来我到了一片花海,好像看到了很多花仙子,她们都叫我娘娘的...”“??”二哥有点懵,“啥意思?”“
也许,我真的是神仙转世。”我看向他,“二哥,她们让我种花,种上花了,我就会好。”“啊。”二哥苦笑了声,
“挺好,你要是喜欢啊,就种,哥支持你,种几十亿朵,绕地球种!”“所以我会没事的。”我努力的扯出一抹笑,
“二哥,我相信,我室友福气的,你明天就回家吧。”“嘶,你...”“我是神仙转世,谁都害不了我。”我摘下他
那碍眼的金项链,“爸爸年纪大了,妈妈还住院,更不要说二嫂了,哪都需要人,你在这,也是陪我等,二哥,
我已经长大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回去吧,你要是不走,或让大姐再过来操心,那我害保什么命,不是把你们都
搅合了么。”“栩栩,我能把你自己...”“我行!”我对着二哥的眼,压着泪,“你别忘了我还会武术,没人能欺
负我,你要是不走,我真生气了。”“栩栩...”“就这么定了。”我回身躺倒炕上,背对着他,扯过被子盖好,“
我明早再给爸爸去电话,哥,你们越这样,我越难受...”“那哥明天走时给你买个手机。”二哥小声的回我,“你
不一直想要吗,哥给你买个现年最好的平板手机。”“我不要。”我睁大眼,不让眼泪出来,“我不喜欢手机,对
眼睛不好,沈叔这有电话,有事儿打座机就行。”“别犟。”二哥在炕梢那边躺下来,“手机钱哥还有,一定要给
你买。”我闷在被子里没在说话,嘴里都跟着咸,事实上,我对有钱没钱的概念并不深刻,从记事起我就没吃过苦,
家里破产了,我依然没苦着,难受的是家人对我的包容,对我毫无保留的关爱。想到崔文娜,她受了欺负,可家人
却埋怨她找了麻烦。我呢?找的麻烦岂不是更多?但我的家人没有一个责怪我,他们生怕给我一点压力,生怕我有
一丝不好的情绪,明明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们仍像什么都没发生般的待我,我的人生还没有遇到过
什么挫折,甚至从来都不需要我去思考什么,很多事,在我先前看来,都是理所应当,家人嘛,就应该对我好,我
是老小,他们就该让着我,宠着我,围着我转。而崔文娜,她像是一面镜子,将我人生悉数照亮。家人没有抛弃我,
世界也没有抛弃我,我发生了最不幸的事情,却又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如果没有他们的关怀,那我即便活下来,
是不是也会变成个阴郁沉闷的人?听到二哥呼吸渐沉,我才敢转过脸去看他,虽然他有很多的缺点,却是最疼爱我
的二哥。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我撑着微肿的眼皮看向这一道从缝隙中进来的阳光。它就像我的希望,窄窄
的,却也透着无限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