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1
,从东宫行至中殿,率百官奉天祭祖、受拜登位,再接手玉玺、修改国号,最后大赦天下、减轻赋税。这流程冗长繁琐,还不
能行差踏错,因此东宫的气氛谈不上欢欣,反倒一片肃穆。宫娥鱼贯而入,奉上明黄的龙袍。奈何新帝不看一眼,她仍把玩着
两枚虎符,似在思考该将另一半兵权放给谁。无人敢扰。大殿沉寂下来,唯余涎香缥缈。新帝神色疏淡,冷清得像是云端仙人
,仿佛一眨眼就要乘风去了。见状,老嬷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该沐浴更衣了。”称殿下而不是陛下,老嬷的分寸拿捏得
极好,断不会让尚未登基的新帝落了言官的口舌。只是圣心难测,上位者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厉蕴丹偏过头,问道:“你可
有听见什么声音?”老嬷微愣,细听良久才道:“恕老奴年迈,不曾听到什么声音。”大典在即,东宫的人谨言慎行还来不及
,哪有胆子说话。可帝君觉得有,宫人不能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大忌。“恐是司礼的雅乐?”老嬷小心猜测。厉蕴丹不语,她
扫过安静的宫人,又意味深长地看向龙袍。沉默片刻,她突然失了登基的兴致。收起虎符,厉蕴丹没接龙袍,反而取了惯用的
陨铁横刀,转身朝大殿外走去。宫娥侍卫立刻跪满一地。“殿下?”老嬷脸色发白,赶忙劝道,“殿下三思!战刀有凶煞之气
,不可祭祖,今日是用仪剑……殿下!”新帝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殿。听着满耳朵的“殿下千岁”,激不起厉蕴丹的分毫情绪。
诚然以后的“吾皇万岁”诱惑更大,但在此刻都抵不过一个回荡于她脑海中的声音——【你是要做个囚于龙椅的人皇,还是想
做踩着龙椅的主宰?】如是反复三次。音不知所起,野心已生!从皇女到女皇的脱胎换骨,她争得天翻地覆,不过是为了彻底
掌握自己的命运。本以为当了皇帝是大自在的开始,却没想到在戒备森严的大厉王庭内,竟有妖物能畅通无阻地往她脑子里传
声,问她要当人皇还是要当主宰?口气不小,隐患很大。现在它只是跟她说话,可以后呢?谁能保证它会一直满足于“传声”
而不会对她做什么?被人左右的感觉令她生厌,而且这不是大权在握就能解决的问题。厉蕴丹挥退暗卫,登上东宫的最高处远
眺皇城。宫廷的一切看似寻常,可她的亲身经历做不了假。待熏风一吹,厉蕴丹望着祭祖的“朝天殿”和九十九级长阶,想到
躺在帝陵的历代君王,忽生感慨。江山千古留存,王侯将相的更迭却不知几何。昏君明帝,奸佞忠良,人爬得再高也只是人,
纵使今日起高楼,来年也能楼塌了。景氏灭殷,取国号“荣”;钟氏灭荣,取国号“宗”。之后厉氏推翻旧制,成就“大厉”
……改朝换代常有,权势地位难久。若不能与日月同在,哪怕她坐拥天下也仅仅享得百年,到头来还不是入葬陵墓,与黄土枯
骨作伴。这般看,皇位渺如蝼蚁,此身微似尘埃……厉蕴丹垂眸,心里陡然升起一个疯狂的想法。既然如此,何不如搏一搏?
世间有传声入脑的妖物,那是否有飞天遁地的仙人?左右不过百年身,赌赢天高海阔,赌输只是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