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莉的仙乐斯生涯
乐斯被某汉奸骚扰,最终吴巧宝决定中止女儿和仙乐斯的合约,改投扬子饭店。扬子饭店的名气和酬劳都不如仙乐斯,但扬子
饭店的经理黄志坚非常喜欢姚莉,他不仅给姚莉配备了专门休息的房间,认姚莉做干女儿,还跟吴巧宝说:“你女儿跟我签四
年合约,我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要让她做我的媳妇。”做媒做的是黄经理的大儿子黄保罗,黄保罗虽然比姚莉小四岁,但人家
是交通大学机械系的大学生,端的一双璧人。新房安置在愚园路渔光村,离姚莉母亲在圣母院路的家不远。结婚那年,姚莉二
十五岁。很多年之后,作家淳子采访姚莉,夸她“眼光好,丈夫选得好”,她回答:“我觉得做人要有一个原则,自己要知道
当初出来是为了什么。”1949年5月27日,上海百代宣布停业,姚敏姚莉陈歌辛们一夜之间失业了。姚敏带着妻儿离开
了上海,姚莉一家也先后前往香港汇合。陈歌辛立刻把自己的儿子陈钢送去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陈蝶衣则匆匆忙忙把大儿子
陈燮阳带回了老家武进,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嘱咐他要听爷爷奶奶的话。父与子之间的沟通本来就很少,1940年开始,陈
蝶衣因为外遇和妻子分居,儿女们对父亲充满恨意。陈蝶衣随后不告而别,那一年,陈燮阳刚刚十二岁。遭受重大打击的妻子
带着三个儿女艰难度日,因为过度劳累与伤心,三十九岁就患癌症过世了。没有一封家书的陈蝶衣把最复杂的情感写成了歌曲
,这便是《我有一段情》的由来。1952年,陈歌辛和陈蝶衣一起到达香港,但很快陈歌辛选择了回到上海。我们已经无法
得知他回来的动机,也许,他只是想要和孩子团聚;也许,他对新中国充满热情,想要创作更多为人民服务的歌曲。也是在这
一年,百代在香港重新开张,姚敏+陈蝶衣+姚莉的香江黄金格局再度盛放。《姚莉:永远绽放的玫瑰》里这样写道:“时局
变迁,所有的上海艺人都南迁至香港……也期待英殖民地香港能够取代当年法租界时期的上海,成为东方的好莱坞……195
2年,百代公司在香港重整旗鼓,重新召回上海时期的众多音乐人和歌手。姚莉、姚敏等人知道消息之后,雀跃不已。长久以
来,大家始终缅怀在上海时期缔造的辉煌时代……本来英国的百代公司想要把华语乐坛的基地建设在新加坡,但是后来得悉上
海的乐坛精英大多迁徙到了香港才改变了初衷,把阵线转移到香港,香港乐坛从此走进了一个辉煌的年代。”回到上海的周璇
饱受精神疾病的困扰,姚莉的演艺生涯却在香港获得了新生。她的演唱风格再次发生了变化,在兄长姚敏的帮助下,她开始尝
试一种带有黑人灵魂乐风的歌曲,以中文翻唱的一首首美国歌曲走红香江,赢得了“时代曲歌后”的美名。这一切当然和姚敏
的支持分不开。1955年台湾《联合报》刊载署名“锵锵”的报道里,姚敏已经成了香港电影界的“香饽饽”:“至于现在
的姚敏,更红得发紫,只要有歌的片子,谁都会去迁就他。”1957年,姚敏据说因为太忙,“连制片公司送给他的酬劳,
也没有工夫去领,各公司都有姚敏的存款”。同为“上海七大歌后”的白光慨叹:“姚敏我很佩服他,的确蛮有天才,不过他
一年要作两三百个曲子,怎么作得好。”真正奠定姚敏香港流行歌坛及电影音乐霸主地位的,是电影《桃花江》。《桃花江》
由香港新华影业公司出品,导演张善琨、王天林,编剧作词方忭(陈蝶衣),姚敏作曲、姚莉幕后代唱。这部电影实际上是一
部低成本制作,在剧情方面有诸多不合理之处,但这一切都被陈蝶衣的歌词、姚敏的作曲和姚莉的歌声填补了。《桃花江》被
视作此一类型电影的启航者,如今香港电影资料馆还特别注记:“本片掀起国语歌唱片潮流”。当时,姚敏和陈蝶衣的创作小
组长年驻扎在尖沙咀的格兰咖啡馆,姚敏创作的时候要喝酒,陈蝶衣则喝咖啡,酒喝到位了,歌也写出来了。姚敏喝醉后就开
始飙英文“have a drink”,这让人想起他的海员生涯。有的歌曲创作起来很快,1959年姚敏到台湾时曾经
透露,李香兰的《三年》,他只花了十分钟就写好。并非所有时候都灵感迸发,《解语花》的插曲《天长地久》则花了五个月
。张惠妹唱过的《站在高岗上》,也是姚敏的作品。这时的他们还不知道,1957年,周璇因病去世,创作了《何日君再来
》的刘雪庵因为这首歌变成了右派和黄色作曲家。而他们更为熟悉的陈歌辛在前一年国庆联欢上刚刚为上海市民创作出《龙舞
》,也被划成了右派,并于1957年底送安徽白茅岭农场劳动教养。很多年之后,音乐家贺绿汀回忆:“五十七年反右是看
中我的,陈毅同志来电话保了我,于是陈歌辛成了我的替罪羊……”1961年1月25日,曾经创作出《夜上海》《玫瑰玫
瑰我爱你》《凤凰于飞》等传世之作的作曲大师在白茅岭劳改农场饿死。他一生写过数十首春天的歌,可自己却在1961年
春天来临之前,过早告别了这个世界。这一年,陈歌辛四十六岁。六年之后的3月,惊蛰。姚敏在一次宴会中忽然面色铁青倒
下,第一个发现的是姚莉,她冲过去,看到哥哥嘴唇已经发紫。最终,姚敏因心脏病离世,享年五十岁。姚莉说,在很长时间
里,她无法接受没有哥哥的日子。为了整理哥哥姚敏的遗作,姚莉走马上任香港百代唱片公司的唱片总监,最后于1975年
正式退出歌坛。1985年,姚莉回到上海。她见到了栽培她的严华,见到了黎锦光和严折西。在故友白虹的门口,开门的人
已经认不出她,她说:“我姚莉啊!”刚讲到“姚”字,两个人抱头痛哭,白虹一边哭一边叫:“小莉啊!”已经成为著名指
挥家的陈燮阳联系上了父亲,但父子之间的隔阂一直都在。在姚敏去世之后,陈蝶衣宣布封笔,再也没有创作过新的歌曲,但
他和姚敏合作的曲子仍旧在被传唱,比如大家熟悉的《卖汤圆》。一直到2002年,澳门举行“陈蝶衣作品音乐会”,登台
指挥的是陈燮阳,在那场音乐会的结尾,陈蝶衣在人们热烈的掌声中走上了舞台,与陈燮阳拥抱,那一年,陈蝶衣九十五岁,
陈燮阳六十三岁,这是父子俩第一次合作,也是他们第一次走得如此之近。2005年,黄保罗去世,这一年也是他和姚莉结
婚六十周年。丈夫去世之后,姚莉闷闷不乐了很久,但她说:“没有办法,人的生离死别是一定的,他不过先走一步,我慢慢
也要去的,去天堂跟他一起。”2009年张露(杜德伟的妈妈)去世,王勇去看她,她说自己和张露特别要好,王建议她再
回上海看看,她说,不想回去了,我的朋友们都走了。2007年10月14日,在距离百岁生日只有三天时,陈蝶衣去世了
。去世之前,他仍旧每天去麦当劳写作,别人问他以前的事情,他说:“不记得了,上海小笼包子记得的。”拿出相册一页一
页看过去,陈蝶衣手指着陈燮阳的照片,自豪地说:“他是我的大儿子陈燮阳。”2014年9月7日,李香兰去世。201
9年7月19日,姚莉去世,她身份证上的生日是1922年7月19日。她很少接受采访,有人去养老院看她,她都坚持要
给自己画好口红,这是一代歌后的尊严。她说:“我不要人家看我,有什么好看的,这么老了,我要他们听我的音乐,永远。
”至此,上海歌坛七大歌后,周璇、白虹、龚秋霞、姚莉、白光、李香兰和吴莺音全部离开了我们,时代曲的时代终于落幕了
。感谢她们。参考文献:杨伟汉:《姚莉:永远绽放的玫瑰》,商周出版2015-12淳子:《点点胭脂红》,上海辞书出
版社2011-8沈冬:《〈好地方〉的沪上余音——姚敏与战后香港歌舞片音乐》(上),音乐艺术(上海音乐学院学报)
2018-3-8斯雯:《从〈申报〉看上海“时代曲”的发展》,南京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7淳子:《陈蝶衣客厅
里的纸蝴蝶》,新民晚报2007-7-8葛涛:《“百代”浮沉——近代上海百代唱片公司盛衰纪》,史林2008-10
-20苗禾、李阳、郑家苗:《陈钢访谈录》,当代电影2011-5-1马泓:《从〈歌星画报〉管窥近代中国歌星群体的
产生》,西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7项筱刚:《民国时期流行音乐对1949年后香港、台湾流行音乐的影响》,音乐研
究2013-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