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摘录
奇怪的感觉出现了,我的右眼还在原来的地方,左眼外移到颧骨的位置。接着我感觉到鼻子旁边挂着什么,下巴下面也
好像挂着什么,我伸手去摸,发现鼻子旁边的就是鼻子,下巴下面的就是下巴,它们在我的脸上转移了。
后来父亲不辞而别,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我出让店铺,住进廉价的出租屋,大海捞针似的寻找我的父亲。我走遍这个
城市的所有角落,眼睛里挤满老人们的身影,唯独没有父亲的脸庞。
报纸上的文字黑压压地如同布满弹孔的墙壁堵住我的眼睛,我艰难地读着这些千疮百孔般的文字,有些字突然不认识了。
我的身体摇摇晃晃坐在那里,像是超重的货船坐在波动的水面上。
我环顾四周,分辨不清呼唤来自哪个方向。只是感到呼唤折断似的一截一截飞越而来。
我看见那幢让我亲切的陈旧楼房在雨雪的后面时隐时现,楼房里有一套一居室记录过我和李青的身影和声息。
公交车停下车门打开,下车的人挤成一团,我像是被公交车倒出去那样下了车。
只是愉快的感受着她就在近旁的身影和声息,这是隐藏在心里的愉快,没有人会知道,她也不会知道。
我在情感上的愚钝就像是门窗紧闭的屋子,虽然爱情的脚步在屋前走过去又走过来,我也听到了,可是我觉得那是路过的
脚步,那时走向别人的脚步。直到有一天,这个脚步停留在这里,然后门铃响了。
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就像我的心跳一样咚咚直响,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后,我的心跳还在咚咚响着。
她是一个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人,而我只会在自己的命运里随波逐流。
他在铁道岔口扳道时走来走去,我在他的胸前摇摇晃晃,这是人世间最为美好的摇篮,我婴儿时期的睡眠也是最为甜蜜的,
如果没有饥饿的话,我想自己也许永远不会在父亲的怀抱里醒来。
我们的家是距离铁轨二十多米的一间小屋,家门口上上下下晾满了尿布 ,仿佛是一片片树叶,我们家就像是一棵张开片片
树叶的茂盛树木。
他就像是一条情感湿润的毛巾,我和这位姑娘抓住这条毛巾的两端使劲绞着,直到把里面的情感绞干为止。
我第一次坐上火车后将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当火车启动驶去时,我看见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快的后退时,我惊讶的哇哇叫了
起来。然后我看见房屋和街道在快速后退,看见田野和池塘在快速后退。我发现越近的东西退得越快,越远的东西退得越慢。
雨雪还在纷纷扬扬,它们仍然没有掉落到我身上,只是包围我,我走去时雨雪正在分开,回头时雨雪正在合拢。
他们不像其他的骨骼,有时聚集到一起,有时又分散开去,他们始终围成一团行走着。如同水中的月亮,无论波浪如何拉扯,
月亮始终围成一团荡漾着。
走出一段路程后,身后的哭声像潮水那样追赶过来,他们两个人哭出了人群的哭声。我仿佛看见潮水把身穿红色羽绒服的
小女孩冲上沙滩,潮水退去之后,她独自搁浅在那边的人世间。
我感到自己像是一棵回到森林的树,一滴回到河流的水,一粒回到泥土的尘埃。
我对他说,走过去吧,那里树叶会向你招手,石头会向你微笑,河水会向你问候。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
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那里人人死而平等。他问:“那是什么地方?”我说:“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