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猛兽是单独的，牛羊则结队。
从来如此，便对么？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
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
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
贪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总要历些危险。只有这两条路。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
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衷悲所以哀其不幸，疾视所以怒其不争。
墨写的谎说，决掩不住血写的事实。
所以我时常害怕，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
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但我想：时间就是性命。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的。
卑怯的人，即使有万丈的愤火，除弱草以外，又能烧掉甚么呢？
待我成尘时，你将见我的微笑！
死者倘不埋在活人的心中，那就真真死掉了。
然而怀疑并不是缺点。总是疑，而并不下断语，这才是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