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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壳颂

2022-09-24 23:22  浏览数:442  来源:小键人9025776    

诗人瓦雷里喜爱贝壳,我亦如此。那优美的几何曲线、湿润的石灰质光泽,竟然是自然生成之物。单凭这一点,便足以
让我感到神秘又惊讶。
据说,古代的菊石贝壳上所生的曲线,是严密而精确的对数螺线。我手头上有直径二十厘米左右的鹦鹉螺,所得上是菊石
的亲戚,也生着十分奇妙的曲线。置于案头,光是望几眼,就心情愉悦。
自孩童时期,我便喜欢海更甚于山,却不谙水性。但夏日的海,总会唤起我无尽的乡愁。礁岩海岸尤其令人欢喜。清冽的
海浪涌向礁岩,探头望向岩石凹坑处的积水,总是能发现一个微型的小宇宙。绿色海草摇曳,暗处则藏着花朵般的海葵、
小小的寄居蟹、带刺的紫色海胆、红色星星般的海星、长角的软胖海蛞蝓以及花纹怪异的海参。在水中游弋的,还有无数
肉眼见不到,却着实存在的浮游生物和生命的胚芽。仅仅是想象到这些画面,这不起眼的岩石凹坑里的积水在我的心目中
就已然如同一座奏响生命赞歌的花园。
我时常有这样的想法,倘若能投胎转世,就希望变成低等生物。若能逆着进化的进程倒退而下,回归到软体动物和腔肠动
物那般美好单纯的状态,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像海百合、海林檎(灭绝于古生代泥盆纪)那样植根于深海底部,应着潮
水的流动而摇摆,在太古的时间里自由生活,这才是我理想中的生命形态。
作家让~热内曾说自己想变成海藻一般的低等植物,或是短吻鳄一般的懒惰动物。我十分能理解这种感受。人类,只有将
理性和感性逐一舍弃,才能真正接近生命之根源、存在之本质,我是这么认为的。弗洛伊德所提出的“死亡本能”,简要地
说,也就是有机的生命对回归无机状态的憧憬,是一种退化逆行的倾向。
不过,若要借埃里希~弗罗姆等心理学家的话来说,这种对死亡本能的沉溺,正是一种现代特有的罪恶。若真是如此,那
我这种喜欢冰冷贝壳、扬言要变成太古海百合之类的低等动物、满脑都是荒唐的诗和梦想的家伙,也算是被罪恶迷得晕头
转向了。单纯的生命,就那样接近死亡吗?在我看来,有机生命体只不过是能量更为充盈而已。
我有时会翻一翻考古学和地质学的书。寒武纪、奥陶纪、志留纪、泥盆纪、石炭纪、二叠纪、三叠纪、侏罗纪、白垩纪——
人们给这些古生代和中生代的时期,安上了如此美妙的名字。地球诞生之时,已是距今三十亿年前,而动物起源之时,则是
距今五亿年前。自人类诞生于世,直至今日也不过百万年,换言之,古生代的时长相当于人类历史的三十倍。如此计算,像
三叶虫那样在古生代繁衍壮大的生物,其作为地球霸主的时长也是人类的三十倍。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的文明距离现今,或
许顶多七千年之久,不知三叶虫是否也曾构建过长达人类文明几十倍、几百倍甚至几千倍的三叶虫文明时代呢。
这样一想,所谓人性,便成了毫无意义的虚无缥缈之物。这也真是奇怪。人类属于哺乳类动物中的一种,而哺乳动物则出现
于中生代的侏罗纪及白垩纪时期。看似已久存于世,却又十分短暂。从以往事例可知,过去曾称霸地球的动物皆已迎来灭绝
之日,那又如何保证唯有人类能无限延续呢?
我对已灭绝于世的动物是十分喜爱的。较为近期才灭绝的,比如貌似鸵鸟的恐鸟、形如天鹅的渡渡鸟,它们在鸟类当中也像
是某种高贵的种类。至于三叶虫、菊石,那就更不用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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