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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忽已暮2

2022-06-04 15:16  浏览数:568  来源:在线打字小编    

回国第一天,我陪我爸妈去逛街,吃了一顿火锅,晚上回家的时候何惜惜给我打电话:”你知道去哪里找顾辛烈吗?"
我默然.
何惜惜叹了口气:“姜河,你是不是又害怕,想要退缩了?”
怎么会不想退缩,如果我不见他,便可以欺骗自己他不会属于别人吧,便可以若无其事地独自生活吧。
我说:“我知道了。”
晚上我坐在阳台上的摇摇椅上,穿着睡裙一晃一晃的,我妈妈给我打了一杯西瓜汁,问我:“不开心?”
知女莫若母,我摇摇头:“没有。”
我妈妈瞟了我一眼,忽然想起来:“对了,这里有一份你的包裹。”
然后她去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得整整齐齐的纸盒子,不是用快递寄来的,胶条下有一张字条,写着:姜河(收)。
我接过来,用指甲抠开胶条,这是顾辛烈的字。扯掉了胶条,我又不敢打开盒子了,我问妈妈:”什么时候送来的?“
”不知道,放门卫室的,大概几天前吧,“我妈妈想了想,”周一我路过门卫室的时候门卫叫住我,说是个年轻人放这里的“
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本册子,我拿出来,是一本相册。
很老旧的款式,一看就知道被人小心珍藏着,我翻开第一页——穿着白色衬衫河黑色长裤的小女孩和穿着白色蕾丝公主裙的
小男孩,头靠头,额头各点了一个红色的痣。
”啊!“我妈妈在一旁惊呼,指着那个一脸不耐烦的小女孩,”这不是你吗?“
我愣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妈妈想了想:“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吧,你们班文艺演出,你不肯穿裙子,就扒了你同桌的衣服,非要人家代替你穿裙子。
那孩子叫什么来着?”
“顾辛烈。“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看着照片里哭丧着脸的小男孩,他五官生得好,那时候皮肤又白,除了头发太短之外,穿上
裙子还真像个小公主。相册的下一页,两个人趴在桌子上,手肘抵着手肘,谁也不肯让对方越过自己的桌面。再下一张,
我们穿着白色的运动服,他站在操场上,我将喝光的易拉罐放在他的头顶上。然而随着时光的增长,照片上的两个人变成我
一个人,我独自坐在教室的桌子前,我低头走在回家的路上。再然后,照片又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我和江海一起站在升旗式
的台上,我和江海一起在体育馆里打壁球,贴在公告栏的海报上的我和江海……
然后我在机场,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箱,留给拍摄的人一个模糊而瘦小的背影。
我在美国的第一年,是一张我自己发在空间里的照片,我穿着白色小礼服,坐在化妆镜前,忽然回过头,显得眼睛很大。
第二年我回国,在篮球场偶遇他,在我家楼下,在我蹲下身去锁自行车。
第三年,我不记得有过这张照片,我坐在草坪上,正在低头吃冰淇淋。
第四年,他来到美国,照片里是一块不知道哪里的路牌上写着:
”Welcome to the United States"
第五年,在西雅图辉煌的灯光下,我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
第六年,我即将出发去旧金山,掏出手机和他挤眉弄眼地对着屏幕笑。
这是最后一张照片时光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厚厚的一本相册还剩下许多页,明明还可以放下很多照片,很多岁月。
翻到最后一页,我已经泣不成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曾这样爱过我。
我妈妈没说话,站起身走了。我感情上的事情,爸妈从来都不会多问。
这个夜晚,天上繁星点点,我去楼下买了一箱啤酒,坐在阳台上慢慢的喝,还没喝完就沉沉睡去,然后又被蚊子咬醒,
一身的包。于是我继续喝酒,看星星。
第二天,我问我妈:“妈,我有个朋友要结婚了,你说我送人家什么好?”
我妈瞥了我一眼:“红包呗,关系怎样的朋友?要是普通同学你包600吧,关系好一点,包800,要是再好点,1200
吧。”
我想了想,觉得不合适:“不是那种朋友,是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妈又瞥了我一眼:“那就送心意吧,心诚就好。”
我苦笑,没有说话。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那我还是封红包吧。人家都是有钱人,可能1200看不上,干脆封个六千八,吉利。”
我妈恨不得给我一巴掌:“六千八,姜河你被资本主义腐蚀了是不是,还真当自己是有钱人了?”
我低声说:“妈,你不懂……”
我妈还想开口训斥我两句,看到我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没说话。
下午的时候,我出门去了一趟附近的寺庙,传说这里许愿很灵,每到升学考试的日子,来祈福的家长都能排到一里
开外。我妈曾喜滋滋地说过,好在我有出息,她从来没去排过。
后来我去了美国,我爸偷偷告诉我,我妈每年过年都要来这里,求菩萨保佑我平安幸福。
寺庙建在郊外,我从公交车上下来,又顶着烈日走了半小时,才终于找到了。我也只是小时候来过一次,那时候我不畏鬼神,
不敬天地,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不如我。
最近没有什么节日,天气也热,来寺庙的人很少,我乐得清闲。院子外种满了菩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落下来,
我站在月亮形状的门外,忽然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
“姜河?”
我回过头去,这是三年后,我第一次见到顾辛烈。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长长了一些,脸颊好像瘦了一些,显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成熟,他眼睛眨叶不眨地看着我。
我努力挤出微笑:“嗨。”
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过了好久,我觉得自己都快被热中暑了。他才开口:“姜河,真的是你?”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嗯,前几天回来的。”
“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来想说,我为你而来,在佛前磕头希望佛祖保佑你幸福喜乐,想想觉得说出来尴尬又矫情,于是我笑了笑:”
来拜拜,你呢?“
他说:”我也是。“
我想想也对,他就要结婚了,来寺庙拜佛是很正常的事。
我低下头苦笑。
我们一起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大殿外,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香炉,紫烟袅袅。我和顾辛烈都走上前,点燃进门时拿到得三柱香。
以香炉为中心,朝四面鞠躬,默念心中的愿望,然后将手中的香插上去。。
香炉太高,我手伸过去的时候差点被一旁别的香烫到,顾辛烈便接过来,帮我一起将手中的香插在香炉灰里。
然后他回过头,像想起来什么:“江海怎么样了?”
“嗯,他去年醒来了,”我笑了笑,“他恢复的挺好,这次也回来了。”
顾辛烈看着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想他可能误会了什么,但是也无所谓了。
我们沉默地顺着大殿的阶梯一层层上前,到了佛像前,顾辛烈侧过身站在一旁,让我先拜。我跪在蒲团之上,十指合十,
无比虔诚地许愿。我“咚咚咚”地磕头三声,站起来的时候,阳光刺入我的眼睛,我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顾辛烈疑惑地问我。
“没什么。”
我摇摇头。其实那一刻,我只是忽然想起多年前读过的一首席慕容的诗。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
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
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而我同顾辛烈,究竟是谁在佛前求过那五百年,而谁又是开在路边的那一棵树呢?
顾辛烈没有继续追问,他也在蒲团上跪了下来,他右手戴了一串我没见过的黑曜石,不易察觉的光泽,像是挡住了所有的过往
和记忆。他闭上眼睛,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拜过了寺庙的每一尊佛像。本来以为不大的寺庙,一步步走过,才发现大得出奇。我好像从来没有走过
这么多路,脚都快断掉,见我速度慢下来,顾辛烈侧过头问我:“也没剩下多少了,算了吧?”
我摇摇头:“没关系。”
我能为他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么多了。
顾辛烈没有再说话,我们一路拾级而上,拜完最后一尊佛,天已经暗了下来。也不知道寺庙会不会关门,我们离开的时候,
夏夜的风吹得菩提树沙沙作响。
寺庙外是一条细细的河,河水在寂静的夜里静悄悄地流淌着。
我觉得,前方晦暗的灯光是在提醒我,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我停下脚步,顾辛烈闻声,也停了下来。
我说:“听说你要结婚了?”
“是。“他点点头。
我再次心痛起来,我低下头,想装成若无其事。
当年,我站在渔人码头的黄昏下,亲口告诉他我的选择,向他说抱歉的时候,他又有多心痛呢?
可明知结局如此,重新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顾辛烈以前笑话我矫情,他没有错,我骨子里确实是一个很矫情的人,我甚至固执的认为,只有悲剧,才是爱情最美的样子。
江海说得对,这是一支圆舞,我和顾辛烈,只是曾经共舞。
我终于开口:“祝你幸福。”
他声音涩涩的:“谢谢。”
“相册我i收到了,”我说,“我才应该谢谢你,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曾为我做过这么多事情。”
“你大三那一年,”他缓缓开口,“我去美国看过你。那时候我英语不好,又不会开车,办自由行的旅游签证很困难,所以
我跟了旅行团。那天在旧金山,我申请一天不跟团,去斯坦福看你。我连你的电话都没有,就想着碰碰运气,在校园里
溜达,没想到真的看到了你……我看到你坐在伞下面吃冰淇淋,你看起来过得很好的样子,我一直看着你,直到江海走过来,
你站起来和他一起走了,我才回过神来,我竟然忘了叫你……后来我回去的时候一直在想,没关系,只要你过得好就够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姜河,只要你过得好,就够了。”
我太难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良久,我才轻轻开口:“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爱你。这些年,我的感动是真的,我的感情也是真的。我觉得,自己再也不
会像爱你一样去爱别人了……抱歉,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些年,你付出了一切,我也是。”
河水哗哗地流。
生命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大河,与岁月隔断。我们站在河水的上流,望着年少时的自己。楚河汉界,我同顾辛烈。一人在此岸,
一人在彼岸。
顾辛烈低声轻笑。
可是这笑声让人无比难受,我的心都被揪起来了。他仿佛在肯定我的话语:“是的,姜河,太晚了。”
“姜河,”他开口说,抬头望着夜空,“你看见这些星星了吗?”
"嗯。“
”我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明白,原来我和你之间,永远都差着时间。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我们所看到的每一颗星,
其实早在光年外化为了灰烬。“
他回过头,凝视着我。他凝视着我的目光中有千言,有万语,有这些年的跌跌撞撞,还有这些年的分分合合。
毁掉这一切的,究竟是命运,还是我自己?
这时候,一簇烟花在我和顾辛烈眼前的夜幕中”砰“的一声升起。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同时抬头静静地看着这
美丽绝伦的场景。
”姜河。“这么多年,始终只有他,能将我的名字叫得这样好听。
可是他说出口的,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令我难过的话。
”很多年前,“他看着我的眼睛,若有若无地笑着,”也是一个冬天,城里下了一点小雪,我父母开车带我去了很远
的地方放烟花,我当时心里就暗暗地想,一定也要为你放一次这样美丽的烟花。那真的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啊,
那时候,你还在美国呢。“
他笑起来十分好看,眉毛微微上扬,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就像是很多年前,我们一起在山谷中看过的流星。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我仰起头,努力不让他看见。夜空中的烟花一簇一簇绽放,烟花易冷,人事易分,原来是真的。
”姜河,“他终于还是别过头去,语气里是伤感还是抱歉,我听不出。时隔多年,我已不能如当初般猜到他的心。
他说,”我真的爱了你很多年。“
最后一簇烟花飞上夜空。
过往的青春岁月历历在目,异国他乡的似水流年,他在风中大声叫我的名字,一声一声,刻在我的心头。而此时,
我心如刀绞,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大滴大滴落下。
因为我知道,我和他的前半生,爱也罢,恨也罢,都统统在这一刻,在这最后一束烟花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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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青春不再,容颜已老,你是否还会爱我。
当我一无所有,只留悲伤,你是否还会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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