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揭穿拙劣的骗子
会,这次,他是意外地与我做伴,缠着我在大街小巷里转悠了两小时之久。 好啦! 我说道,一面鼓掌,表示我坚决要跟他
告别。我已经作了几次不太明显的告别尝试。我早就精疲力竭了。 您马上就要上去吗? 他问。我听到他嘴里发出一种类似
牙齿相互敲打的噪声。 是的。 我可是受人邀请的,我一碰见他,便把此事告诉了他。但是,我是应邀走到上面去的,我早
就希望能进到这幢房子里,而不是应邀站到下面的大门口,从面对我站着的这个人的耳朵望过去。可是现在,我还得和他默不
做声地站在一起,仿佛我们决心长久地待在这个地方。与此同时,我们四周的房屋立刻加入到这种沉默之中,还有房屋上空的
黑暗,一直到天上的星星。看不见的散步者的脚步声,至于他们往哪儿走,我们不想猜出,那一再吹打着对面街道的风,还有
冲着某间房子紧闭的窗子唱着的留声机——所有这一切,你都能从这沉默中听到,仿佛它们向来就存在,而且永远存在下去。
我的同伴先是以自己的名义,然后,他微笑了一下,也以我的名义,默认了这一切,他顺着墙伸出他的右臂,闭起了双眼,把
他的脸贴在伸出的右臂上。可是,我不再把这种微笑整个地看完,因为由于羞愧,我突然感到很伤心。正是从这种微笑,我认
出他是一个专门欺骗农民的骗子,如此而已,岂有他哉。我毕竟在这座城市里待了好几个月,曾以为完全了解这些骗子,知道
他们在夜间从横街里走出来,伸出手像旅店主一样向我们迎来;知道他们此时就站在附近的广告柱周围闲荡,像是在玩捉迷藏
,同时至少用一只眼睛,从圆形的广告柱后面,探头探脑地刺探情报;知道他们在各个十字路口,趁我们害怕的时候,突然出
现在我们的眼前,站到我们所走的人行道的边上!我毕竟很了解他们,因为他们是我在这些小酒店里最先结识的城里的熟人,
多亏他们,我才初步认识到那种顽强的求生意志,它深深地印入我的脑海,现在,我很难将它从人间清除,就在我的内心深处
,我已经开始感到了它。即便你早就逃离他们,即便早就不再有什么东西可以攫取,他们依旧站在你的对面!他们既不坐下,
也不倒下,而是用目光死死地盯住你,尽管这目光从远处射来,但它总是充满了自信!而他们的手段总是相同的:他们站到我
们跟前,尽量分开两腿;力图阻止我们去到我们渴望去的地方;为了取代我们的住所,为我们准备好了他们心目中的住宅,而
当我们心里凝聚已久的感情终于奋起反抗的时候,他们便把它当做一种拥抱,头朝前地朝它扑了过来。这一次,我和我的同伴
长久地待在一起,才使我有可能识破这些故技。我把指尖放到一起,用力地搓着,以便抹去这一耻辱。我的同伴仍然像从前那
样靠在那里,始终认为自己是个骗子,他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满意,不由得双颊上泛起红晕。 总算认清你了! 我说道,还轻
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我奔上楼梯,楼上接待室里仆人们那几张无缘无故地显得真诚的脸,使我像得到一件美好而意
外的礼物一样感到高兴。我依次看了看他们大家,他们脱下了我的大衣,掸去了我靴子上的灰尘。我舒了口气,尽量伸展了一
下四肢,然后步入了客厅。